老夫人今日气色又较前一天好上一些,白惊鸿一进来就觉奇怪,下意识地去找那盆兰花,却发现以往放置兰花的地方,已经被一盆其它的花草取代。
她的心,一下沉了。
叶氏一如既往地给老夫人奉茶,老夫人看了眼她那双还泛着青紫的手,问了句:“手还没好呢?”
叶氏一哆嗦,茶水洒了出来。
“行了,放下吧。”老夫人接了茶不再说话。
叶氏退下来,恨得几乎断了气。这双手也不知道多久能好,她现在都提不了重物,一看到自己的手就觉得是个耻辱。
她瞪向白鹤染,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恨意。可白鹤染却送了一个嘲讽的笑给她,还带着一抹挑衅。
叶氏几乎忍不住就要发作了,可这时,厅外却有一个丫鬟来报:“叶府来人,说是要见二夫人。”
叶氏腾地一下站起来,面上掩不住的喜悦。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白家人如此欺辱于她,现在娘家人来了,总算是有人给她撑腰了。
她得意地看了眼老夫人,同时开口道:“快请人进来。”
丫鬟冲着她俯了俯身,却询问的目光又投向老夫人。老夫人无奈地道:“请进来吧!”
这个时候叶府来人,想必是叶氏背地里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给娘家递了话,叶府的人十有八九是来兴师问罪的。
老夫人颇有几分担忧地看向白鹤染,却见白鹤染对她缓缓摇头,面上还挂着一丝狡猾的笑。老夫人一愣,莫非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白惊鸿也松了口气,面上重新溢起开心的笑,“不知道是大舅舅来了还是二舅舅来了,亦或是两位舅舅一起来了?惊鸿许久未见到舅舅们,心中甚是想念。”
白花颜赶紧跟着道:“我也好想舅舅。”
叶氏笑着对她们说:“从小舅舅就疼你们,舍不得你们受半点委屈,你们不回去探望,他们自然是要来看看你们的。”
白蓁蓁身子偏了偏,往白鹤染身边凑过去,小声说:“叶家人别的不会,就会进宫告状,一个比一个不讲理。今天要真是来给她们撑腰的,可是有一场好闹。”
白鹤染笑笑,问她:“你怕吗?”
白蓁蓁“哼”了一声,“有本事就弄死我,只要弄不死,我就一天不让她们痛快。”
说话间,锦荣院的丫鬟领着一个老嬷嬷走了进来。白鹤染挑挑眉,“好戏开演了。”
叶氏看着进来的人愣住了,寻思了一会儿,默默地坐回椅子里。白惊鸿也紧拧着手中的帕子,一脸的纳闷。
白花颜却一嗓子喊了出来:“万嬷嬷?不是说舅舅来了么?人呢?”
叶氏转回身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白花颜立即低下头不敢吱声了。白惊鸿却小声道:“母亲,怎么是她来了?”
叶氏也不知道为什么来的是这个婆子,这老嬷嬷年轻时候是当今太后娘娘的近侍丫鬟,甚至还随太后进宫,在宫里待到快六十岁才被放出来。出宫之后就在老太后的安排下进了叶家,一直跟着叶家二老。
可以说,这人在叶家的地位很特殊,虽是个奴才,但因她跟太后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所以谁都不敢真把她当个奴婢使。
叶氏看着这万嬷嬷,心思百转。听闻去年她二哥将这万嬷嬷分去侍候他最宠爱的小妾,好像那小妾近日生了个庶子,这老婆子不在叶家侍候主子,跑文国公府来干什么?
进来的人冲着老夫人行了个礼,板着个脸道了句:“老奴给白老夫人问安。”
老夫人又怔了怔,随后赶紧道:“是叶家的万嬷嬷吧?从前甚少往咱们这头走动,这次到府上来可是有事?”
那老婆子点点头,“回老夫人的话,的确是有事,但这事儿是要跟我们姑奶奶问的。”
她口中的姑奶奶自然就是叶氏,老夫人有点不快,叶氏回娘家被怎么称呼她管不着,但在白府上,叶家下人却还是坚持叫她姑奶奶,这就有点儿不给文国公府脸面了。
她正想说点儿什么,却见白鹤染又在冲着她摇头,意思好像是不让她多管。老夫人不解,但还是下意识地选择听了白鹤染的话。
而这时,万嬷嬷却主动改了口,“或许不该叫姑奶奶,应该叫您二夫人才是。一来这里是文国公府,二来,现如今二夫人怕是不再把叶家放在眼里了吧?”
“你说什么?”叶氏大惊,几乎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她问白惊鸿,“你听到了没有?刚刚她说什么?”
白
惊鸿此时脸色也煞白,预期同现实差距太大,大到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到是小叶氏相对冷静,她主动开了口,问那个找上门来的婆子:“不知万嬷嬷为何说出这样一番话,可是有什么误会?不如随二夫人到福喜院去,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误会说一说也就过去了。”
白惊鸿捏了捏叶氏的手,冲着她微微点头,示意其照着小叶氏说的做。
叶氏也反应过来,赶紧接了话:“对,有什么事随我到福喜院说,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那万嬷嬷看了叶氏一眼,没说什么,算是同意了。
叶氏这厢刚松了口气,可白鹤染又如何能这么轻易的就放过她?
于是,一个叶氏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地扬了起来:“上门即是客,且客都已经到了祖母面前了,哪有做人儿媳的带回去自己款待的道理。更何况,听这位嬷嬷的意思,像是对我们府上的二夫人有些微词。既然您叫了二夫人,那这事儿就跟咱们文国公府脱不了干系,文国公府的事,就不能让二夫人带回去私下解决了,得摊在明面儿上大家一起商量。祖母,您说是吗?”
老夫人点点头,“的确是这样。”她也是好奇,叶家的人为何突然跑来对着叶氏说下这样一番话?这架式看上去是来兴师问罪的。
老夫人一点头,叶氏就彻底失了将人带走的机会。她不甘心地握紧了拳,怒火燃烧下,指甲都扣进了肉里。
万嬷嬷到是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白鹤染一阵,然后转回身不准备再走,同时又开了口说:“在哪里讲都是一样的,老奴今日过来就是想问问二夫人,昨儿个往叶府送的那些个礼是什么意思?虽说出生的只是个庶子,但那也是二老爷最疼爱的一个庶子。您要是不待见,不搭理就完了,为何还成心羞辱?”
叶氏都听糊涂了,“什么礼?二哥的小妾生孩子我知道,但不过一个庶出,还没资格受我的礼。”
万嬷嬷一张老脸更加阴沉了,“您说得没错,区区庶子,入不了堂堂文国公府二夫人的眼。可也正像您说的那样,庶子没资格受您的礼,那您不送就行了,为何要送那些个贱物去羞辱?那好歹是叶家的血脉,再卑贱也容不得您如此践踏。”
叶氏心里一哆嗦,对上这个万嬷嬷,她还真是拿不起太大的架势来。万一这老婆子哪天起了兴致进宫去见太后,随便提上那么一句,姑母怕是会不给她好颜色。
虽是亲侄女,却抵不过这万嬷嬷长达几十年的深宫陪伴。她姑母能活到最后并熬到太后的位置上去,这万嬷嬷的功劳可是不小。
叶氏想到这些,不得不将心头的火气都给压下去。今儿她二哥叶成铭把万嬷嬷给派了过来,可见是真生气了,势要跟她讨个说法的。
可她是真冤枉,这欲加之罪该如何解释?她到底什么时候往叶府送过礼了?
白惊鸿瞧见母亲的样子,便知这里头一定有事,于是开口问了句:“不知我母亲往叶府送的是什么礼?”
“哼。”万嬷嬷厉声道:“一篮子鸡蛋,二尺红布,一包点心,五个肉包子。”
噗!
在场白家人听到这些都笑了,这也太寒碜人了,就再是庶子也不能送这些啊!毕竟叶府的门弟在那摆着呢,送这些不是故意恶心人么?
白蓁蓁笑得最没形象,嘴里含着的一口茶都喷了出来。她一边用袖子抹嘴一边嘲笑着叶氏说:“我亲爱的嫡母,过去我真是误会你了,我还以为你就是对我们家人不好,原来你对自己娘家人下手也这么狠啊?哈哈哈哈!”
红氏也是丝毫没有顾忌地咯咯开笑,一边笑还一边奚落:“二夫人你是不是没银子了?怎么,这个月公中的帐面儿又空了?不对呀,这才月中,你把银子都使哪儿去了?”
“红姨娘。”白惊鸿听不下去了,她站起身,用力一酝酿,一汪泪就含在了眼圈儿里。“红姨娘平日里处处与母亲针锋相对也就罢了,母亲说过,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自家人不跟自家人计较。可现在有外人在,你就不能收敛一些吗?总该顾一顾咱们文国公府的面。”
红氏白了她一眼,开口就怼了回去:“自己没脸就说自己没脸,拿文国公府说什么事。人家生儿子,你们给人送红布送包子,这就让文国公府有脸面了?”
“你——”白惊鸿被怼得无语,这话真不知该怎么回,她此时心里也在猜测着叶氏是不是真的送了那样的东西去,毕竟母亲暗地里对二舅舅也是有些微词的。
一时间,厅堂里安静下来。可没多一会儿,白鹤染却琢磨着又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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