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被刺激得早产,不过曲潋的身体情况却不错的,甚至比很多产妇的情况都要好。
在孩子洗三的那天早上,池太医也特地过来给她请脉。虽然信任景王的医术,但景王现在不是太医,且又是姐夫,倒也不好叫他过来。
池太医诊断过后,便言除了有些体虚外,没有其他的问题。而体虚这种问题,很多刚生完孩子的妇人都会有,只要仔细休养些时日便会好的,并不需要太过担心。
孩子的洗三这日,前来镇国公府观礼的宾客很多。
虽然这胎生的是个闺女,但是架不住镇国公府门第显赫,就算是女儿也十分矜贵,且又有淑宜大长公主吩咐大办,镇国公也觉得这是自己的第一个孙女,便也同意了母亲的意思,让常管事下去安排。
曲潋正在坐月子,对外面的情况根本看不见,不过有碧秋回来给她说,也大概知道来了什么人。淮安郡王府、景德侯府、曲家、平阳侯府等府里的人都过来了,还有一些和镇国公府沾亲带故的,也借着名义过来。
至于宫里,太后和皇后也有赏赐,襄夷公主虽然没有亲自过来,不过也让人带了贺礼过来,显得十分隆重。
季氏和曲沁到暄风院探望曲潋时,见她穿着春衫,坐在床上喝汤,孩子就放在她旁边,碧春等丫鬟站在旁边伺候着。
“你怎么将孩子放到这儿来?”季氏忍不住说道,“你如今正坐月子,可要注意身体,别为了其他事情分心。我告诉你,女人坐月子可是头等大事,如果坐月子时没有养好身体,以后年纪大了可以吃亏。你可别以为娘是在唬你,很多妇人便是因为坐月子时没有仔细休养好身子,后来不仅子嗣困难,连身子也垮了,临老了还有各种病……”
季氏担心小女儿少不更事,喜欢胡来,忍不住唠叨起来。
如果是稳重的长女,她还不至于这么操心……不对,长女现在也让她很操心,特别是长女嫁的丈夫,直到现在,季氏仍是有些晕晕乎乎的,看到长女时,就会忍不住想到大女婿,然后又开始头晕了。
之所以没有晕,是因为那天被刺激得晕了几合,直到她能睁着眼睛不晕了,景王才没有去刺激她。
曲潋将碗递给碧春,让人给她娘和姐姐搬锦杌,笑道:“娘你不用担心啦,厉嬷嬷已经和我说了很多坐月子的注意事项,他们都盯着我呢,我能折腾什么?又不是怀孕那会儿。我现在不过是正在吃东西,便让人将孩子抱过来,看着她这张丑脸,我吃得香。”
她笑嘻嘻地说,季氏和曲沁听了却忍不住喷了。
“胡说,什么叫‘看着她这张丑脸,你吃得香’?”季氏被小女儿弄得很是无语,“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女儿的?”
曲沁也是好笑又好气,忍不住道:“等她的脸长开了,白白嫩嫩的,到时就会变得漂亮了,你可不要乱说。”
曲潋无辜地道:“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她爹说的。”说着,指着床上睡得正香的小包子。
确实是包子她爹说的,昨晚三更半夜的,可能是饿了,孩子哭了起来。曲潋由于白天睡太多了,晚上睡得并不沉,听到了隔壁孩子的哭声后,便下意识地起床,想问问怎么了,却没想到过了会儿,纪凛亲自抱了孩子过来。
那人在夜晚一般会人格转换,当时看到他满身煞气地抱着孩子进来,曲潋的心脏都要停了,担心他会控制不住性子对脆弱的孩子做出点什么。
幸好,他当时抱得很稳,进来看到她醒了,便将哭个不停的孩子放到她身边,对她道:“你瞧,她哭得好丑。”
曲潋看了孩子一眼,实在无法反驳他的话。
刚出生的孩子,五官都是细细小小的,连眉毛都没长呢,头上的胎毛虽然挺黑的——显然孕期的时候她吃得不错,都补到孩子身上了,自然也称不上可爱了。而此时因为孩子张着嘴巴哭,小鼻子小眼睛小眉毛都挤到一起,额头都皱起来了,像个小老头一样。
两个新上任的爹娘都不知道孩子刚出生时是什么模样的,以前虽然看过别人家的孩子,可是孝子太脆弱了,他们都只是看一眼,再多的便没了。如今轮到他们当爹娘了,参与到养孩子的事情中,发现很多事情都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例如此时,孩子的这种哭相其实挺正常的,但是落在新上任的爹娘眼里,实在是丑得紧,那皱在一起的脸,还有额头上挤出来的皱褶,真的很像小老头啊,确实很丑。
“看她一脸丑样,以后嫁不出去怎么办?”纪凛拧着眉说,他实在是没法想象,他们的孩子怎么会这么丑。
如果是温柔的主人格,就算闺女丑成这样,他也不会说出来,只会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就算闺女长得丑点,以后好好教养,让她成为一个聪慧又能干的女人,然后给她寻个好男人,多搭点嫁妆,以她的聪慧,让那男人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任她搓圆揉扁就是了。
可第二人格行事比较肆意,看到闺女这种小老头一样的哭相,自然毫不客气地说出来了。
曲潋心里也很担心闺女基因突变,不像她也不像纪凛怎么办?便道:“那你说怎么办?要不,以后让她跟你学几招,不用学成什么绝世武功,只要没男人打得过她就行了,然后给她多搭点嫁妆,让她祸害别的男人去?”不太负责任的娘亲说。
纪凛看了她一眼,补充道:“还要教得她聪明一些,就算是要耍阴谋诡计,也没人能算计得过她,谁敢欺负她,武力不行就上智商,智商不行就武力,或者两样齐并。”
曲潋:“……”
因为不放心跟过来、站在槅扇外偷听的厉嬷嬷:“……”
在新上任的父母讨论着“闺女哭得太丑以后嫁不出去该怎么教养”的问题时,被放在床上的孩子哭了几声后,便不哭了,打了个哈欠,又睡着了,全然不知道她那对无知的爹娘已经将“丑”这个字眼安放在她身上。
纪凛发现闺女睡着了,又道:“瞧她这丑脸,看久了其实还算顺眼的。”
曲潋:“……”
所以说,这话真的不是曲潋说的,而是孩子她爹说的。
只是这话除了偷听的厉嬷嬷外,没人相信,季氏和曲沁更不会相信了。
“胡说,暄和怎么会说这种话?”季氏被女儿闹得很无力,在她心里,二女婿是个文雅谦和的人物,一切溢美之词都可以放在他身上,道德操守简直直逼圣人,怎么可能会对自己闺女说这种话?
曲沁戳了下妹妹的脸,笑嗔道:“别总是赖到暄和身上"子刚出生时皮肤不紧致,确实不太好看,不过长开了就好看了,你且看着,过几个月,她定会长得像她爹一样,是个可爱的忻娘。”
曲潋看了眼闺女那张小脸,有些不自信,她以为她姐是在安慰自己。
过了会儿,骆樱、骆柯、骆槿、骆林等骆家姐妹也过来了。
曲潋看了一眼骆柯和骆槿,发现两人看到曲沁,面上都有些不自然,心里不由得暗笑。
先前就算她嫁到镇国公府,骆柯和骆槿都是不以为意的,直到她姐成了景王妃,两人才重视起来。所以这会儿,趁着孩子的洗三礼,两人不仅来了,甚至还特地过来探望她,传递友好的信息。
曲潋朝她们笑了下,没有说什么。
去年年底时,大皇子妃果然熬不过冬天便去了,大皇子打算守妻孝一年,一年后再另择贵女为皇子妃。
骆槿心里说不出的煎熬,虽然她已经为大皇子诞下长子,可是不管如何在身份上都是庶长子,比不得正妻所出的。谁知道等明年大皇子再娶时,年轻的大皇子妃会不会给大皇子诞下嫡子,届时她的儿子可不就成了嫡子的眼中钉了?
这样的日子,比她想像中的还要难熬,让骆槿开始后悔当初的选择。只是后悔之余,虽然偶有一些疯狂的想法,但此时也没胆子做出来,只能这般干熬着。
幸好,在这种时候,曲沁成了景王妃,曲潋在镇国公府的地位也不差,骆槿决定重拾以前的姐妹情,要好好和曲家姐妹打好关系。
不仅是骆槿,骆柯也是一样。
以前她是侯府尊贵的嫡长女,嫁的是国公府的世子,未来的国公府的宗妇,一生尊荣。曲家姐妹在她眼里,只是寄住在自己家的可怜亲戚,将来就算有造化,也不过是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和自己根本没法比。
可谁知曲家姐妹俩中,妹妹先是和镇国公世子定亲,后来姐姐又成了景王妃,硬是让她这侯府嫡长女在曲家姐妹面前矮了一截。虽然夫家是安国公,但若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安国公府根本比不过镇国公府,她的丈夫更是比不过纪凛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骆柯虽然被这巨大的落差弄得心里很是失落,但是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与曲家姐妹俩交好。让她欣慰的是,小妹妹骆樱和曲潋玩得很好,一直没有变过。以前她还觉得小妹很蠢,被曲潋耍着玩也不自知,还一脸欢喜地围着人家转,现在不得不承认,也许小妹是傻人有傻福吧。
这么想着时,便见小妹骆樱坐在曲潋面前,朝她笑得很是愉悦,曲潋也亲昵地拉着她的手说话,反观她和骆槿、骆林,只能干站在一旁,都插不上嘴。
曲潋和骆家姐妹们说了会儿话,直到洗三礼开始,她们方才离开,去外面的厅堂观礼。
洗三礼开始时,厉嬷嬷进来将孩子抱了出去,回来时,却是纪凛抱回来的。
曲潋不免有些诧异,问道:“怎么是你抱孩子回来?厉嬷嬷呢?”
纪凛若无其事地对她道:“我让厉嬷嬷去办点事情,所以就抱她回来了。”说着,他将孩子放到床上,对她笑道:“阿潋,你看,她睁开眼睛了。”
曲潋赶紧凑过来,果然看到闺女已经睁开眼睛了,虽然眼睛并不灵动但是仍是让她满心欢喜,朝她欢快地叫了几声“闺女快看过来”。
孩子的视力现在还没有长好,自然没有反应,睁了会儿眼睛,又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了。
纪凛坐在床前,看她满脸笑容地逗着孩子的样子,清润的眼睛里一点一点地溢起某些温柔,掩盖住眼里的清冷疏离,也让他先前被母亲的行为刺激得压抑的心情慢慢地沉淀下来。
曲潋逗了会儿孩子后,纪凛怕累着她,让奶娘过来将孩子抱到隔壁去喂奶,自己留在房里陪她说话。
曲潋说了母亲和姐姐过来探望她的事情,然后瞅着他道:“我娘说了,闺女其实并不丑,以后脸蛋儿长开了就好,以后不能再说她丑了。”
纪凛有些尴尬地看着她,自己的脾气克制不住时,总会将另一面诚实地呈现出来,虽然事后总有些尴尬,但到底习惯了。
而且,其实他也觉得闺女哭起来的样子挺丑的。
“知道了,以后不说便是。”纪凛温柔地道,然后对她道:“好了,你先歇息吧,祖母说了,女人坐月子时一定要很注意,否则日后要吃亏的。”
曲潋撇了下嘴,“我娘今天已经就着这话唠叨了我很久了,我知道啦,很注意呢,还有厉嬷嬷看着的。”然后也对他道:“你白天时要进宫当差,晚上别太累,孩子有奶娘照顾,不用你大半夜地起来去看……”
她唠叨了好一会儿,见他只是温柔地看着自己,一双眼子像浸润了春日煦和的阳光般柔和,让她心里也不可抑制地泛起一股甜蜜,朝他笑得甜甜的。
纪凛忍不住倾身,在她脸颊上轻轻地烙下一吻。
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心里溢起一种很温柔的情绪,将那些负面的黑暗情绪都压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