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妈妈离去,夜色更深如墨,有月华的地方像演绎歌舞升平,没有月华的地方则暗无天日。
房里点着琉璃灯,幽蓝色灯盏仿佛一个倾诉中的精灵,把整个房间都活泛起来,可是南宫夫人抱紧自己身体,她像沉沦再沉沦。
齐老板没有承平伯这个联系人,他的生意随时断掉;南宫夫人没有晋王梁仁这个金主,她的生命随时断掉。
独自生活的女人不见得就难,可是崇尚高人一等的眼光、不劳而获的丰硕,南宫夫人挺难。
她为维持自己现在的生活,和蒋夫人斗、压制小宣夫人、一双美丽如明珠的眼睛没日没夜的扫视角角落落,把随时将出现的后来者解决,花精力费感情,挺难。
简化成一句话,没有晋王,她没有灵魂。
“为什么你要逼我”南宫夫人苦声苦腔的问着,像黑夜能给她回答。
黑夜寂寂,无声无言。
丁氏做贼般的溜出杂货店,往左瞄瞄邻居大姐没在门口纳鞋,往右瞅瞅邻居老哥没在门口做活,身随脚动,脚步疾速,“嗖”,她打算乘风而去。
“哟,掌柜娘子又去见姑奶奶”邻居大姐忽然现身,确切的说伸出一个脑袋,眼光把丁氏飞奔的脚步钉在地面。
丁氏强笑“见她干嘛,人家不要娘家。”
“那你出门做什么”邻居老哥也适时的拖着一块木头走出,另一手提着工具,他是个木匠。
丁氏在心底破口大骂,关你甚事,关你们甚事,要你们天天问我去哪里,老娘以前上街没见你们问过。
敌不过全街道的嘴,丁氏假装没事人“呵呵,买葱,晚上炸酱吃面。”
脚底二次抹油瞬间消失不见,邻居大姐和老哥奇怪的看向尤家的墙头,那里摇动绿色,一丛葱露出尖角。
邻居大姐露出笑容“二姑娘从来勤快。”这是二姑娘种的。
老哥也笑“听说林家很大,二姑娘这回种痛快了。”
大姐搬出板凳拿出针线筐,晒着秋阳开始做鞋;大哥摆好工具,开始刨木头,这是劳作人的一天。
蒋夫人的家离此四条街道,院子远比南宫夫人窄,大门和角门离的不远,丁氏还是不敢敲大门,民怕官很多时候根深蒂固,蒋大人虽故去,晋王殿下却往来。
她带着阿谀的笑,叩响角门。
“来了。”
丫头打开门“又是你,你又要说什么”
“看姑娘你说的,我不来,谁帮你们说和。”丁氏堆笑“劳驾帮我问问,夫人今儿心里可好有什么要对我家姑奶奶说,我带去。”
丫头无奈“好吧,你等着。”
蒋夫人和南宫夫人吃一样的亏,被承平伯府打,又被围观的人暗殴,包着脑袋的她正吃养颜去火银耳汤,听到丁氏来,不易觉察的皱眉头,却也不是真的烦。
能有人为她和承平伯夫人对话,凡有阅历又没有独自闯荡能耐的不见得就决绝。
她撇嘴“每天来打秋风,这女人也够了的。”
慢腾腾的道“还是昨儿那句,她向我道歉,再赔我银钱,以后我还是会在殿下面前为她说好话。”
又让丫头拿两块肉馅点心给丁氏。
丁氏狼吞虎咽的吃完,再就出现在承平伯府角门,守门的婆子见到她,眉头倒竖仿佛多年仇人,腆胸斜视“你这一天几回的,不烦啊”
“烦什么,为我家姑奶奶出力,我娘家人应该的。”
婆子没好气“我烦啊,我每天开门见你,我浑身上下疼。”
丁氏撑着架子“老货去回话,蒋夫人要寻她事情,是我好劝下来,人家要她赔钱赔礼,看我颜面这事就过去。”
“啪”
角门摔来,丁氏鼻前到处是灰。
丁氏一头走一头骂“总有一天你眼里认得娘家人,我等着,看你一个寡妇横行能几时。”
她下一站是小宣夫人家里,拿同样的理由得到宣夫人给的两块碎布条,半尺长,巴掌宽,底色是老蓝,上绣几枝花,丁氏眯着眼睛塞怀里“这个当鞋面子好。”
陈娘子的丫头小桃开门见是丁氏,眼睛里怒火迸现,小脸儿上苦不堪言,唉声叹气回房“娘子,尤家的娘子她又来了,说南宫夫人每天送她银两,蒋夫人每天送她首饰,宣夫人每天请她吃席面,都请她居中做调停呢。”
陈娘子平静的道“你可请她到客厅用香茶”
“用了,拿殿下给的香茶泡上去,这香茶不多了的,殿下来了可怎么办”小桃咧着嘴快要哭出来。
“别哭,去厨房包块肉给她,这半上午的你也饿了吧,你也切一块吃。”
小桃流下眼泪“她每天都来,咱们给不起她的那天可怎么办”
“去吧,眼下还给得起不是吗”陈娘子无力动怒。
小桃悲愤的去厨房,陈家的院子更小,丁氏在客厅里见到,跟着进厨房,啧巴着嘴“看看你们家这穷的,怎么只有半只鸡,倒是肥,总得一斤出去,得,这鸡我拿着。”
“你休想,这里有肉,你拿着”小桃搬开竹箩,下面盖着半斤左右的熟食。
丁氏冷笑“小孩子家家的莫要小气,你当我拿鸡给自己呢我这是拿去给姑奶奶门上的妈妈们打嘴,让她们在姑奶奶面前为你们说消气的话,你家算啥一个寡妇人家,我家姑奶奶家算啥一个伯府的寡妇人家,她认真动气,你家拼得起吗”
夺手拿鸡就走,小桃追在后面撵,小姑娘带着哭腔“还我家的鸡,那是我家的鸡。”
陈娘子在房里听到,神情压抑的面容上也流下两行泪水。
乔老爷出面压制,南宫夫人尚且横不起来,何况是陈娘子,承平伯夫人自以为在家里躲灾的时候,陈娘子每天的日子更是煎熬。
丁氏再次出现在承平伯府角门,双手举着半只鸡“妈妈,我又来了,这个给您,帮我传个话,好歹我是娘家人”
“啪”
角门再次摔上,门头绿藤的落叶带着泥灰再次砸下来,扑上丁氏一头一脸,外带半只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