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摸一刻来钟后,曾荣和几位大臣进了上书房,那本册子被呈送到了皇上的案桌前。
事件经过是由王柏描述的,说他们几个在来乾宁宫的路上正好碰上曾荣和阿春鬼鬼祟祟地从武英殿的后门出来,为安全计,他们审问了曾荣几句,这才得知曾荣接下外史官一职,此举于礼法不合,经他们几个一致商议,恳请皇上废除云云。
待王柏言毕,曾荣抢在皇上之前开口了,“启禀皇上,下官有几点需更正,其一,下官已向几位大人解释,下官是临时有事耽搁这才出来晚了,并非鬼鬼祟祟;其二,下官也向几位大人解释过,下官并非什么外史官,下官是皇上的随侍女官,奉命记载些朝会议题供皇上查阅,和外史官记载的侧重点不一样;其三,下官并未现身于朝堂,只在后殿聆听,于礼法并无违和之处。”
朱旭听了这番话并未直接回应曾荣,而是看向孙实。
孙实在王柏言毕后本就想开口,被曾荣抢了先,故而这会接受到皇上的目光,忙躬身回道“启禀皇上,老臣以为曾姑娘此举虽说不上与礼法不合,但委实有不妥之处,无论大殿后殿,武英殿乃朝中重地,女子不宜涉足。”
朱旭听了这话依旧没有吱声,看向了王咏,王咏躬身道“回皇上,臣亦以为此举不妥,朝中议事,岂容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子参与再则,臣以为,以曾姑娘的出身来历无法胜任这份差事。依臣之见,不如把这份差事免除了。”
王咏话音一落,不等皇上看过来,李漫主动说道“启禀皇上,老臣以为此事无可厚非,曾姑娘所记之事既不作为文档留存又不载入史册,只作为皇上私用,既是私用,皇上愿意用谁不用谁和臣子们也不相干,只要大体上过得去,礼法上能立住脚即可。”
朱旭听了这话不由得暗自点点头,“这老狐狸,倒是拎得清。”
顾晗见其他几个人均发了言,只剩他自己了,因而,待朱旭的眼睛扫过来,也忙躬身回道“启禀皇上,臣以为曾姑娘此举虽无可厚非,可终归是有违常理,朝中大臣若是知晓皇上叫人暗中记下他们的言语,以后朝会上谁还敢畅所欲言谁还敢说真话”
“启禀皇上,臣也是这意思,还请皇上三思。”王柏把话接了过来。
“威远侯多虑了,这些言语本就是朝堂上公开的言论,没什么见不得人之处,朕不过是觉得随着年岁增长,记性越来越差,这才命人把每次朝会的重点记下来,朕会在每日临睡前翻阅一下,查看哪些议题尚未解决或是尚未达成一致,裁定次日朝会是否需要重新提出来探讨,仅此而已,这明明是一桩小事,你们是否太过小题大做了”朱旭问道。
“回皇上,老臣并不反对有人来做这件事,老臣反对的是曾姑娘不该进武英殿。”孙实再次回道。
“孙尚书,你告诉朕,太后当年垂帘听政是在何处”朱旭问道。
“回皇上,也是武英殿,老臣以为,此二事并不能混为一谈,就像曾姑娘所言,她是随侍女官,太后是太后。”孙大人肃然回道。
“回皇上,臣附议孙大人所言,乌鸦岂可和凤凰相提并论乎”王柏回道。
他不在乎不是这份差事,他在乎的是能否把曾荣挤走。
“你们三人呢”朱旭转向了其他三人。
“臣也附议。”顾晗回道。
王咏刚要开口,李茂先说道“回皇上,大周律法上并无明文规定女子不得入武英殿。”
“可也没说允许啊,若律法无明文规定处,向来以约定俗成来裁定。”王咏驳道。
“话虽如此,可约定俗成的东西是口头协定,可以随时更改的。”李茂道。
“李公此言差矣,越是约定俗成的东西越是不轻易更改,就好比我们最常见的嫡长子继承制,历朝历代也没有把它写进律法,可这个规则我们遵守了上千年。”孙实说道。
“孙大人此话未免太过绝对,任何事情都有意外,古往今来,正因为法无明文规定这嫡长子继承制,兄弟阋墙之事也没少发生。再则,若是这嫡长子聪明能干倒也罢了,倘若是个庸才蠢材或是有别的不足之处之人,难不成你也愿意把家业交到这种人手里”说话的是王咏。
这会他也回过味来了,貌似今日这场遇上并非巧合,而是一场精心安排的遇见,既然如此,有些王柏不能说出的话只能由他来开口了。
“王相此言不妥,兄弟阋墙和法无明文规定并无直接关联,而是出自个人贪念,有多少明知杀人需偿命者,可因着贪念作祟,依旧铤而走险。至于王相所言嫡长子有不足之处者,自当酌情处理。”孙实回道。
“打住,你们几个跑偏了,现在议的是曾姑娘是否继续进武英殿一事。”王柏插嘴打断了他们。
这个话题太敏感,很容易会联想到当今的形势,也会把他的这点私心牵扯出来。
“启禀皇上,几位大人言之凿凿讨论了一番,下官也有话要说。”曾荣见朱旭状似无意瞥了自己一眼,心内腹诽了一番,嘴里却不得不开口。
“讲。”朱旭吐了一个字。
“敢问镇远侯,武英殿是谁的武英殿”曾荣直接怼上王柏。
“自然是皇家的。”王柏甩了甩袖子,心下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这臭丫头向来是直来直往的,他想迂回都没法迂回,总不能说是大周的,大周不还是皇家的
“那皇家是谁说了算”
“自然是皇上。不过为免皇上一个人决策失误,有时朝中事也需群臣来决议。”王柏这次没有上套。
“朝中事理应如此,可下官是皇上的随侍女官,是后宫事,方才镇国公也说了,是私用,既是私用,于你们又何干难不成你们连后宫事也想插手”
王柏被曾荣问住了,转向孙实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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