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宫宴之中同样境地难堪的还有一人奚太后的父亲靳川侯,狡猾如他再清楚不过,若女儿奚太后和皇帝慕嬴全部倒台,那靳川侯府也将永无翻身之日,事到如今只能保住外孙慕嬴,只要他还是皇上,那么靳川侯府就还有希望,至于女儿奚太后所有事情都已经败露,她只能沦为弃子了。
于是靳川侯来到了慕嬴身边,暗暗地给他递了个眼色后,看着奚太后佯装悲恸道“太后缠绵病榻已久,如今已经到了神志不清、药石无灵的地步,本侯这个做父亲的实在心痛,但若是她果真犯下弑君死罪,我也绝不袒护,可皇上乃真龙天子,先皇嫡亲血脉,若因太后几句荒唐之语就背上弑君杀父之罪名,那在天上的先帝亦不会瞑目啊”
小皇帝见外公出面袒护自己,顿时有了底气,虽没有说话,却是挺直了腰板,做出所谓皇帝该有的“姿态”。
孙言却丝毫没有要给靳川侯面子的意思,高声道“侯爷此言差矣,方才太后言语之中分明清楚提到,谋害先帝一事并非她一人之行,此等大逆不道、天理不容之事,就算是皇嗣也不可轻恕。”
“孙太傅,太后娘娘疯癫无状,所说之话又岂能当真你一直这般揪着不放,究竟是何用意”
“就因为太后娘娘凤体欠佳而口无遮拦,这说的话才更加可信,否则谁会将自己犯下的滔天大罪公之于众”孙言身边的一位官员上前说道。
今日列席中人都不是痴傻的的,心中自是有杆秤,正是因为太后疯魔,才不会平白无故的攀咬诬陷他人,何况此人还是她的亲儿子。
只不过有如同孙太傅一党奋起讨伐的,也有部分人默默不言,他们混迹朝堂官场多年个个都是人精,不愿冒尖表态,想要看看事情发展再做出选择。
孙言依依不饶,继续说道“侯爷切莫要激动,我等不过是请太后娘娘留下,将事情调查清楚,若一切皆是误会,那皇上的清白也就不攻自破了。”
“是啊,倘若证明先帝之死若与皇上无关,皆是太后娘娘胡言,那我等自会向皇上请罪。”孙言身边的人也纷纷应和道。
靳川侯眼看事态不妙,以皇亲国戚之名,指着孙言等人怒斥道“你们不过是区区一介臣子,究竟是谁给你们的胆子在这里大放厥词,又有什么资格质疑天子你们这是大逆不道、藐视皇权”
“他们没有资格,但是我有。”
随着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众人齐齐回过头去,看着一名女子低着头一步一步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在她附近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揣测她的身份却又不敢确定。
知道她完全走到宴席中间的台子上,抬起头来的那一刻,当即有人惊呼出声“是是安和公主”
此言一出,四周即刻沸腾了起来。
“安和公主回来了。”
“没错,是安和公主”
慕嬴看到慕云漪的那一刻,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被靳川侯扶住了,狠狠咽下口水,强装镇定道:“你你这杀人凶手竟还敢回到宫中。”
慕云漪启齿冷笑“不错,宫中确实有杀人凶手,可究竟是谁,可还说不定呢。”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分明是你在东昭联姻之时,杀了东昭太子乳母,后来还在皇宫中出手伤人,怎么,现在又跑回我西穹来寻求庇护”
“看样子,太后娘娘还真是把皇上呵护的很好呢,皇上虽坐龙座之上却双耳不闻天下事,难道您不知,东昭早已朝明真相,还我清白,谋杀太子乳母之人另有其人,而并非是我。”
慕嬴一时语塞,他这才想起来,之前母后似乎确实有跟自己提起过,东昭皇帝不再通缉慕云漪,只是当时自己沉迷新纳的妃子,无心顾及许多,且慕云漪沉冤得雪,她也不再敢出现在西穹,所以慕嬴权当耳旁风,听过便罢了。
没想到方才心境混乱,竟犯了这么大的错误
而他的外租靳川侯此时也是暗骂,自己这外孙还真是不成器,可话已出口,他只好帮慕嬴找了台阶“皇上并非不知世事,而是东昭虽说凶手另有其人,却未必证明公主确实没有杀人,太子乳母死了之后公主便销声匿迹,或者东昭只是谎称找到了真凶,实则是为了引公主你出来呢。”
慕云漪看着靳川侯,心道不愧是奚太后的父亲,当真是老奸巨猾,这时候竟还想转移视线祸水东引,可她做了十足十的准备,又岂能让这老狐狸得逞
“诚如侯爷所说,就算本宫当真有杀人之嫌,那也是东昭的宫内之事,之后自有东昭皇家调查处理、公于天下,不劳您费心,而今日太后所言之事,是关乎我西穹皇族内事,这既是家事,亦是国事,所以还请侯爷不要在此混淆视听、欲盖弥彰。”
靳川侯被气得不知所言,只得指着慕云漪的鼻子大骂“你这妖女”
却不想慕云漪尚未还击,人群之中不知谁却高喊了一句“靳川侯好生放肆,安和公主堂堂皇室血脉,是西穹臣民的主子,靳川侯就算是太后的父亲,侯爵加身,那也只是臣子,竟然在此言语无状,咒骂公主,究竟该当何罪”
众人循声望去,谁都没有想到,竟是新封塔秋族世子,塔秋漓。塔秋部族甚少置喙朝中之事,这世子更是名不见经传,却没有想到在这时会站出来为安和公主说话塔秋漓身后代表的是整个塔秋部族,这一席话字字掷地有声,不得不让人们开始揣测塔秋族的立场与态度。
奚太后如今这般已是大势已去,安和公主出现,今后宫中的权力中心怕是要易主了,加之塔秋又是新的一支冉冉升起的力量,所以自然地,立即便有人出来附和塔秋世子。
当然也不乏有人继续观望的,毕竟靳川侯府在西穹根深蒂固,没有那么容易一夜之间倾颓。
慕云漪全然没有要理会靳川侯的意思,只是看着孟漓微微点了点头,目色平静坦荡,让旁人无从看出任何他们之间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