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殿皆静。
“我们很害怕,又很气愤,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他有上万的私军,他在益州、遂州,甚至整个剑南道里说一不二,我们别说告状,连一点儿不满也不敢露出来。”
向朝道“被杀掉的人推进河里,随着洪水一起被冲走了,谁也不知道冲到了哪里,犍尾堰决堤死了上万人,后来又因为没粮食,饿死,病死上千人,易子而食的事都有过,谁会在意一个庄子凭空换了主人”
“洪水过后,无数的良田变荒地,逃难的灾民还没来得及回家,他们的房屋就被占了,田地被重新分配了主人,回来后发现一无所有,就只能继续流浪,”向朝道“而上面坐着益州王,各地的父母官有心的,无心的,全都无能为力,堂弟说,靠朝廷报仇是不可能的了。”
他眼睛通红,满怀恨意的看向益州王,往他那里挪了挪,嗜血的恨意几乎喷薄而出,“所以我们开始收拢一些灾民,就为了有一天可以手刃益州王,可惜,两次行刺我们都失败了,我堂弟还被抓了。”
向朝突然扭头看向皇帝,激动的道“陛下,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去翻找益州王在京的王府,我堂弟一定还被他们关押在地牢里。”
魏知脑海中电光闪过,瞬间便想明白了,他立即出列跪下,“陛下,臣愿走这一趟。”
正迟疑的皇帝一顿,看了魏知一眼后道“那魏卿便走这一趟吧。”
益州王眉眼巨颤,他低下头磕在地上道“陛下,臣冤枉,这一切都是他们的恶意揣测,并无实据,仅凭三个人的口供便要定臣弟的罪吗”
他抬头道“臣的确遭遇过刺杀,一次是去年端午,一次是今年入京之时,臣九死一生才躲过的,臣弟也疑惑,到底是哪里挨了谁的眼,竟要对臣弟处之而后快。”
皇帝迟疑起来。
魏知知道皇帝爱面子,生怕他反悔,立即道“王爷既然问心无愧,便是地牢里压着那么个人又有何惧待朝廷查明真相自会还你一个清白,若是这样遮掩不从,倒像是做贼心虚。”
益州王微微偏头冷哼一声,“清白只恐怕这一查我再没有清白可言了。”
皇帝面沉如水,问道“怎么,五弟是在隐射朕吗”
益州王冷硬的回道“臣弟不敢,但陛下,今日是母后寿辰,有什么事不能过了今日再说吗”
他抬头看向皇帝,眼中带了泪水道“多少年了,母后才难得高兴办一场大寿。”
皇帝沉默下来。
魏知沉声道“陛下,国事为重”
老唐大人也出列跪下,“陛下,若益州王果然在遂州养有几万私军,一旦他们反了,那遂州、益州、梓州、绵州、隆州都将会在第一时间沦陷,剑南道才因为水患缓过劲儿来,百姓再经不起一次动荡了。”
一直沉默不言的太子也起身出列,跪在益州王身旁道“儿臣附议,父皇若忧心皇祖母,不如交由儿臣去办,父皇去宽慰一下皇祖母。”
众臣心想太子这话说得真好听,恐怕皇帝去了,太后只会更气吧不过的确不失为转移怒气的一个好方法。
皇帝瞥了他一眼,没答应他这个提议,不过却对魏知挥了挥手,叹息道“魏卿去吧,带着禁军去。”
魏知松了一口气,应了一声后起身退下。
查抄这种大事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出来的,殿上这么多人当然不可能一直等着,于是皇帝再次叹息一声,让人把益州王带下去,暂时收押在宫中。
至于白善他们则暂时住到天牢里去,等确定了不是诬告,自然就可以放出来了。
白善抬头看了一眼皇帝,撑着地爬了起来,伸手扶了一下也有些踉跄的满宝。
俩人对视一眼,皆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但能不能真的劫后余生,还得等出了天牢才知道。
天牢是刑部的天牢,封尚书亲自带着他们去。
看着这一对少年少女,再看一眼躺在木板上奄奄一息的青年,封尚书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当初他就觉得周满一夜间名扬京城的事有古怪,却查不出是谁干的。
可现在看来,人家这是有组织的,不过,封尚书皱了皱眉,问周满,“既然你们可以悄无声息的渗透进京城,为何不早一点儿进京告状呢再给白善也造一个天才的名声就是了,这样不是更保险吗总比辗转通过周满的手入宫告状的强吧还选了那么一个不好的时机。”
白善和周满一起抬头看他,默默地在心里哼了一声,什么渗透,他们都是第一次来京城好不好,刘祖母经营多年,也只在京城有个宅子,有个铺子而已。
名扬京城这样的事明明是你们的皇帝陛下弄的。
不过封尚书此时显然还没领悟到这一点儿,还在思考白善和周满他们在京城到底有多少帮手呢。
此时皇帝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当然不是他一人,他还带着老唐大人,他将古忠呈上来的两份证据放在案桌上,翻了翻后问道“你说,他们手里还有多少筹码没拿出来”
老唐大人弯腰道“臣不知。”
皇帝哼了一声道“你不知道,知鹤也不知道吗”
老唐大人深深地弯着腰不说话。
“东溪庄”皇帝摇了摇头道“朕以为这个地方只有我们几个知道,没想到他们不仅知道,还能找到它的旧主人,若是没有人帮忙牵线,两边是怎么联系上的”
老唐大人默然不语。
“人就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每天忙忙碌碌,看病的看病,读书的读书,似乎忙得团团转,却原来私底下还做了这么多事吗”皇帝掀起眼皮看向老唐大人,“一边是蛰伏十二年,处事谨慎的刘老夫人,一边是亡命天涯,满心戒备的向家人,要是没有信得过的人牵线,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结盟还宫里一出事,他们立即敲了登闻鼓。”
老唐大人能怎么办呢,他当然只能跪下,继续道“臣不知。”
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皇帝冷哼一声,挥手道“行了,朕并不是要怪你,现在就看殷礼到什么地方了。”。
老唐大人缓缓的输出了一口气,在心里骂了一声小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