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城某个胡同深处,一间寻常民居内。
离开豪华府邸的赫连夫人,就在这里落脚。
在别人看来,赫连夫人应该已经离开北平城,其实不然。
她压根就没有走,她倒是想走,但时间上来不及,况且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师父,我去晚了一步,章叔已经被楚牧峰给带走了”推门进来的江怡,神情有些紧张慌张地说道。
“楚牧峰”
赫连灵犀微微眯缝起来凤眼,语气里带着几分赞叹“这小子的确有点能耐,不愧被誉为警察厅的神探。”
“这么短时间就能识破咱们设的局不说,还能顺藤摸瓜找到章广盛,而且做事也很干脆,没有丝毫证据就抓人”
“师父,章叔会不会被上刑啊”江怡心情忐忑不安。
“上刑”
赫连灵犀摇摇头,很自信地说道“不会的当初我和你章叔有过约定,要是说他被抓的话,不用顾虑咱们,实话实说就成。”
“这样最起码是能保证他的安全,他已经帮了咱们大忙,不能让他为咱们受苦受罪。”
“那那我们不是暴露了”江怡毕竟涉世未深,也没经历过这种情况。
“暴露又如何”
赫连灵犀无所谓地说道“凭着咱们的易容水平,伪装一个身份,谁知道我是赫连夫人,你是江怡呢”
“所以暴露是小事,关键还是你章叔,咱们得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他捞出来,以后就让他跟咱们后面一起混就成了,也不用再回报社干了。”
“能救出来吗”江怡忧心忡忡地问道。
“能不能救出来,就要看楚牧峰的为人秉性了”
赫连灵犀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从容不迫地说道“这事我来安排,你这两天抓紧时间将那些钱发出去,等将你章叔救出来后,咱们就离开北平城,去保定府”
“嗯”
午后。
北平警察厅。
自从楚牧峰当了队长后,下面人办事是主动积极,热情高涨。
原因也很简单,不管大案小案,好处大家有,功劳大家分,跟着这样体贴下属,不尖酸刻薄的队长,怎能不卖力点。
这不,裴东厂很快就反馈回消息,证实了章广盛所言,那些地方的确都接到过钱物的救济,每个人都是心存感激。
“这么说的话,章广盛倒是没有说谎,那个赫连灵犀还真是个劫富济贫的侠女喽”楚牧峰手指敲击着桌面自言自语。
“队长”裴东厂在旁边欲言又止。
看到他的模样,楚牧峰直接笑骂道“你小子有什么想说的就直说,在我这里不用藏着掖着”
“是,队长,我觉得章广盛他们做得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儿,咱们要不放了他”裴东厂小心翼翼地说道。
楚牧峰眼神玩味的看过来“怎么,东厂,你收他们钱了吗”
“没有没有”
裴东厂吓得一哆嗦,连连摆手说道“队长,我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也没收一分钱,我就是觉得他们虽然方法不太对,但想法是好的。”
“队长,我我错了”
“你错了”
楚牧峰摇摇头,平静地说道“谁说你错了你能这样想,说明你心里还是有良知的,有怜悯之心。”
“谁告诉你我要追究他们的他们犯了什么事章广盛是配合我们调查情况的,既然调查好了,那自然是放他走。”
顿了顿,楚牧峰又跟着叮嘱道“东厂,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
“是是是,我知道了”对于楚牧峰做出的决定,裴东厂显得有些激动,自己果然没跟错人
“对了,队长,那个牛老板来了,说是想拜访您,您看”裴东厂跟着问道。
“那家伙啊”
楚牧峰不由得咧嘴一笑,他来干嘛,那还用说,肯定是希望自己别声张,别真揪着这事儿不放
“行了,人我就不见了,你去见见好了。因为他们这个破事,弟兄们都辛苦熬夜了,让他意思意思一下吧。”
“好嘞队长,那我就先过去了”从这些贪婪的家伙口袋里掏钱,裴东厂是毫无压力。
“东厂,可别忘其他那些买了鹦鹉的,都可以去拜访拜访”楚牧峰提醒道。
“啊是是是,还是队长您想得周到,我这就去,这就去”
稍稍愣了愣,回过神的裴东厂猛然一拍脑袋,满脸笑容应道。
这小子,还是年轻啊
看着他的背影,楚牧峰笑了笑。
他当初会和裴东厂交好,并让他跟着自己,便是因为他的一腔热血。
普通平民出身的裴东厂,在警察厅没有任何背景后台,能够跟着自己也算是他的机会。
碰到这种事,能感同身受的说出来章广盛的好,这就更为难得。
楚牧峰自然是不会责怪他,但该提点的还是要提点。
有些事,换个说法,那性质可就完全变了
是好是坏,是善是恶,全在一念之间。
只要本心不变,那就成了
吃完午饭,楚牧峰就招呼了几个队员,跟着他出门巡逻,权当散步。
那个年代的北平城警察,肩负的职责真是又多又杂,大事小事儿都归他们管。
像巡逻这个差事,以前楚牧峰刚来时经常做,现在虽然说已经成为队长,还是会带队出来看看。
至此,赫连夫人这档子事儿就被楚牧峰抛之脑后,没有再去计较的必要了。
休门街。
这条街道是北平城中比较繁华的一条街,路两边是形形色色,琳琅满目的老行当和商铺,小贩的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宛如一首动听别致的歌谣。
“蜜来哎冰糖葫芦哎”
“哎酸梅汤桂花味,玉泉山的水、东直门的冰,喝到嘴里头凉飕飕,汤儿好喝”
“扒糕哇筋道酸辣凉粉”
“给我来四碗凉粉”
“好嘞几位官爷,要刮条还是切块
“二碗刮条,二碗切块”
“好嘞您稍等”
在一家凉粉摊前,楚牧峰他们几个坐了下来,边吃边聊。
这年头的巡逻可没那么多规矩和讲究,走走停停,吃吃喝喝很正常。
虽然时值孟秋,但天气依然十分炎热,尤其是下午的太阳,烘烤着大地,毒辣辣地让人受不了。
所以坐在凉棚内,来上一碗酸滑爽口的凉粉,实在是舒坦。
“娃儿他爹,我求求你,不要卖孩子,小花可是咱们的亲闺女,你不能这么狠心,就这样卖了她”
就在这时,一道凄厉刺耳的尖叫声陡然响起,行人食客都纷纷扭头看过去。
只见不远处有着一个身穿破旧长衫,胡子拉渣,不修边幅的男人,正在一个劲儿地拉扯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
旁边一个穿着碎花衣服的中年妇女不断拽着男人,面露惊慌之色,急得都快哭出来。
“滚滚远点”
长衫男人打着哈欠,脸色蜡黄,如一只疯狗般吼叫着,布满着血丝的双眼,看向女人的神情就像看仇人般狠辣无情。
“臭婆娘,我告诉你,要是再不松手的话,我连你一块卖了”
“不要卖娘,我要和娘在一起”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使劲拽着母亲的手臂,死死地不放。
“我不要和你走”
哭着的小女孩猛地转身,张嘴就咬中长衫男人的手臂。
哎呦
被咬疼的男人怪叫一声,不得不立即松开手。
啪
想都没想,长衫男人反手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打得小女孩她当场就摔倒在地,满脸灰尘,脸上浮现出醒目的五指印,胳膊上还蹭破一块皮,渗出血来。
“个小兔崽子,你居然敢咬我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你爹,是你老子,你敢咬你老子,反了天了”
“你个赔钱货,和你妈一样,都是贱人老子现在就要抽烟,赶紧给我滚过来,不然打死你”长衫男人骂骂咧咧,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六亲不认的冷光。
“不要打小花你还有没有人性啊”女人一下子扑过去,紧紧搂住孩子。
“让开”
长衫男人看到这幕后,心底那股无名之火蹭的涌现出来,见女人依然不让,没有犹豫的就扬起手臂,噼里啪啦打下去。
“翅膀硬了,不听话是吧行啊,那我今天就把你们全都卖了,把你们这赔钱货全都卖了,省得老子以后再看你们这副哭丧脸”
看到这幕人间悲剧,坐在不远处的楚牧峰脸色陡然阴沉下来,放下手中碗筷。
“队长,您看那儿”
顺着裴东厂的手指看过去,只见从那家叫做吉祥坊的大烟馆中走出来几个人,后面几个满脸狞色,明显就是打手恶棍,拱卫着最前面的那位。
那位身材略显单薄,三角眼,鹰钩鼻,薄嘴唇,面露阴鸷之色,
他穿着身黑大褂,还戴着副时髦的太阳镜,手里盘着两个红润通透、色如琥珀的闷尖狮子头,走起路来是一摇二晃。
周围看到他的行人,都不由自主地往两边闪躲。
“他是谁”楚牧峰眉角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