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醒来的时候,房间内弥漫着浓郁到挥之不散的烤肉气味。
尽管尝不到阳世食物味道,但气味却勾得哑巴喉结滚动,冰冷的涎水几乎要滴出来。
饿了,想吃。
哑巴试图爬起来,这才发现自己魂体异常虚弱,被个淡青色结界笼罩。结界以大床四角为支柱,支撑出来的造型类似野营帐篷,躺在结界里头的哑巴感觉空间局促,手脚都舒展不开。
暂时不确定这个结界有无害处,哑巴不敢轻举妄动。
食物的香味锲而不舍地勾引味蕾和空荡荡的胃。
她扭头望向气味来源,“看”到鬼王应鳞与裴叶正窝在茶几桌前大快朵颐。
乱七八糟的盒子、塑料袋装着小山一般成堆的烤牛肉、烤羊肉、烤鸡翅、烤鸡腿、烤香肠、烤豆腐、烤青菜脚边堆着两打没拆封的啤酒以及十多个空掉又被捏扁的啤酒罐子。
裴叶一边吃一边跟应鳞说这家烧烤原料很良心,各种材料都很新鲜,味道也不错。
应鳞一边听一边点头,鬼眸渴盼地看着,眼底写满“快将它们烧给我”五个大字。
裴叶也不小气,她吃多少就给应鳞烧多少,啤酒也烧了两罐。
实力越强,烧给阴魂的食物就能最大限度保留阳世的味道,应鳞吃得满嘴都是油和调料粉。
“真好吃,我能再要两串烤鸭腿吗”
应鳞胃口不错,吃了还想吃,啤酒喝了还想喝。
当裴叶给他烧了两串洒满辣椒粉的烤鸭腿,激动得想将鸭腿骨头也嚼吧嚼吧咽进肚子。
“你什么时候死啊”
裴叶掀起眼皮翻了个白眼。
“我给你吃的喝的,你就这么巴望着我死”
应鳞道,“我要给你当小弟,我帮你开疆拓土,你给我烧吃的。当鬼什么都好,唯独一点不好就是吃得太少。我爸他们会给我邮寄各种口味的香烛线香,味道是很真,但嚼起来口感太差了。烧过来的外卖嚼着口感好,但味道太寡淡,我吃东西口味又重,简直是个折磨啊。”
跟在裴叶身边吃香喝辣,要多香有多香,要多辣有多辣。
光凭这点就值得应鳞给她当小弟。
裴叶将竹签戳进垃圾桶。
“这么点儿吃的就能将你拐走,你这鬼王也太没价值了。”
应鳞吃完热辣的烤鸭腿,指着裴叶的手机道,“我刚才看到有水煮鱼,要不要也点一份。”
裴叶想了想点头,她还没吃饱呢。
水煮鱼再来两份,辣椒多放,要一条十斤重那种鱼
一人一鬼吃得起劲。
魂体几近透明的哑巴可怜巴巴趴在结界看着他们。
眼眶淌下两道血泪,红黑色的泪淌过青白色的鬼脸,在尖尖的下巴与涎水汇聚,滴答滴答。
“啊啊啊”
哑巴试图发声,奈何她没有舌头,只能发出沙哑的“啊”声。
“哑巴,你醒啦。”
裴叶早就发现哑巴醒了,应鳞反应慢一步。
他拎着一串没吃过的烤鸭腿给哑巴递去。
“你的魂体太脆弱,先别离开这道温养魂体的结界法阵。”哑巴接过烤鸭腿,默默捧着,看似斯文实则狼吞虎咽地啃,应鳞道,“你一直不醒,我们就先点餐了,也不知道你爱吃哪些。”
鬼魂的牙口明显比活人好。
活人无法将鸭腿咬得稀碎咽下肚,鬼可以。
要不是应鳞又给哑巴递了其他烤串,哑巴能将竹签都咬碎吃掉。
吃饱喝足,裴叶将垃圾分类打包成几个袋子丢门口,清洁阿姨会来收拾。她爱吃爱喝,每天会清理出来十几二十几个空瓶子,几天就能攒一堆卖给废品回收站,清洁阿姨自然没怨言。
开窗通风,清扫卫生。
做完这些之后,裴叶才从牙签罐取出牙签剔牙,葛优瘫般坐在沙发椅上。
“行了,哑巴也醒了,先说说发生什么事情吧。”
裴叶为了将哑巴救回来,费了不少功夫。
哑巴鬼脸有些懵,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事情。
应鳞提醒她,“哑巴,你今天怎么突然袭击门诊大厅那个男人”
袭击也就罢了,居然还被对方身上携带的护身符打得险些魂飞魄散。
哑巴神情怔愣数秒,昏迷前的记忆走马观花一般在眼前飞速掠过,强烈的情绪在胸腔涌动。
她嘴巴一张一合,沙哑的“啊啊”声只有应鳞能听懂。
有舌头能说人话,没有舌头也能说鬼语。
虽不能与活人交流,但跟鬼交流是可以的。
应鳞便帮着哑巴当翻译,一字一句转述哑巴的话。
“我嗅到了,那个男人身上有我孩子的气味”
“你孩子的气味”
裴叶看了一眼哑巴的打扮。
这一身装束明显是百年前的风格,不像是千禧年之后的现代装束。
根据应鳞的说辞,哑巴算是t市中心医院附近这片地方资历最老的老鬼。
根据绝色废柴小天师有个红包群这本书的描述,傅廷深是31岁老处男,不可能是哑巴的孩子。难道说傅廷深又是另一个白嘉或者被白嘉窃取命格的倒霉鬼不会吧
哑巴努力点头。
点头力道太大了,裴叶都担心她脑袋下一秒会滚落在地。
应鳞继续转述哑巴的鬼语。
“对,我孩子的味道,我不会认错的,我等了他一百多年了,终于见到了,呜呜呜”
应鳞这位翻译很敬业,他连哑巴的哭泣也模仿了。
裴叶道,“但那个人才31岁,不可能是你儿子。”
哑巴神情黯然。
跪坐在床上的纤瘦身子看着又弱又小。
她微垂着头,披散的黑发垂落下来,掩盖住大半张鬼脸,看着又诡异又渗人。
“不可能他身上有我孩子的味道,不可能错的”
裴叶与应鳞对视一眼,从哑巴的反应便猜出她滞留阳世的执念是什么。
她的孩子。
了解鬼魂的过往、执念,才能对症下药。
裴叶征询哑巴的意愿,“哑巴,你方便跟我们说一下你的过去吗”
哑巴鬼脸黯然,空荡荡爬满蛆虫与翻滚肉块的眼眶淌下两行鬼血。
许久,应鳞转述道,“可以。”
哑巴思索了片刻,打开话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