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塔先后答应了三家的许愿。
有些否了,但还是满足了九成九。
三家脸色非常愉悦,其中以夙家最明显。
夙家是最先丢失黑塔信物的家族,本以为一番折腾还是不行,没想到最后咸鱼翻身。
当夙家家主退了下来,目光下意识落向顾的方向。
气团让顾上来,按照流程询问顾有什么想要视线的愿望。
众人还以为顾会掏出许愿清单,结果他什么都没掏出来,歉然笑道“抱歉,忘了带了。”
清单忘了携带,许愿就只能现想了。
众人不敢去看顾家那一伙人的脸什么颜色。
顾意也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位二叔,看着他背对自己的背影,暗暗紧了拳头。
这事儿关系到顾家接下来十年的荣耀富贵,自家二叔究竟在做什么
许愿要出示“黑塔信物”。
只见顾张开右手,手心溢出极淡的黑雾,黑雾由浅至深凝成一把虚幻的钥匙。
这把钥匙就是顾家“遗失”许久的“黑塔信物”。
上面还有一个“顾”字。
清楚顾家信物“遗失”的长老们脸色铁青地看着顾的手。
他们以为顾截胡夙家,拿了杨家的“黑塔信物”,没想到他手中的信物还是顾家的。
这说明什么
这是不是说明当年顾家那份信物从始至终都没有消失
为何会出现在顾手中,顾又为何一直期满他们
内心有万千疑惑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发作出来。
气团确认信物的真伪,询问顾。
“凡人,说出你的诉求。”
顾目光平静道“我的愿望是以上三家的愿望全部作废”
众人哗然,先前三家的人更是蹭得一下从地上站起来。
现场乱成一套,叱骂顾的声音又多又杂。
不过他们都没掏枪动手。
因为在这里是不能动武的,这是对黑塔的冒犯。
众人内心冒出了深入骨髓的冷意。
顾这个疯子是想同归于尽吗
“你确定要实现这个愿望”
顾点点头“是的,这是我的愿望。”
气团道“凡人,如你所愿。”
顾家一行人和其他三家都震怒得懵逼了。
为何黑塔会答应顾这样疯狂又不合理的许愿请求
同归于尽也不是这么干吧
顾意脑子混成了浆糊,不明白这位二叔为何会出这样的昏招。
气团可不管这个,它询问最后一个持有“黑塔信物”的人。
是的,最后一个。
这意味着裴叶身上有三份“黑塔信物”。
众人震惊地看着裴叶,顾家众人绝望的内心又重燃希望。
自然,失去“黑塔信物”的几家都用杀人剐肉的眼神看着裴叶
属于他们家族的“黑塔信物”居然都在这个陌生女人身上。
裴叶上前,顾却没下去。
她同样张开手,三份“黑塔信物”漂浮在她手心,凝聚成实体。
分别是夙家、杨家、艺家,三份。
先不说艺家如何咬牙切齿,反正夙家家主是要气疯了。
险些气出脑溢血。
夙家与顾家联手两家偷袭杨家,为何许诺给夙家的杨家“黑塔信物”会出现在裴叶手中
属于夙家,存放在他儿子夙道手中的那份“黑塔信物”为何也会在裴叶手中
夙家家主一下子就想通了关键,铺天盖地的仇恨几乎要将其淹没。
他咆哮着要扑上来。
额头青筋暴起,整张脸都狰狞得近乎扭曲。
“顾,你t算计老子”
气团可不管凡人的争执。
“凡人,说出你的诉求。”
裴叶看看手心三把“黑塔信物”。
“尊敬的黑塔,我有三份信物是不是能许三个愿望。”
气团道“是的。”
裴叶便道“我三个愿望都是麻烦您格式化一下,谢谢。”
这个愿望让众人都安静了,气团翻滚得更加剧烈。
“凡人,你是什么愿望”
裴叶一字一句道“我让你自我格式化。”
气团上的猩红部分忽明忽灭,透着一阵阵的诡异。
裴叶张开的手掌心合拢,三枚钥匙回到体内。
“如果这话无法理解,那么我换一个说辞我希望你能自杀从此往后,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怎么,如此小小的愿望也无法实现”
在场众人已经不生气了。
因为裴叶荒诞的举动已经让他们顾不上生气。
顾的愿望让三家许愿落空,顶多难受个十年。
裴叶一人则是要将黑塔他们的摇钱树连根拔起、砍掉烧毁。
她疯了吧
裴叶有没有疯不知道,但气团这边的确是发生一场短暂的混乱。
正当众人以为黑塔要否定裴叶心愿的时候,他们听到一阵不知男女的沙哑声。
沙哑声伴随着刺耳的滋滋声音。
“发滋滋发现恶意攻击滋滋全部抹杀”
话音落下,众人瞧见如天幕般的穹顶冒出粘稠如液体的黑雾,从上而下,像他们涌来。
裴叶见状轻扬眉头。
她转头问一旁的顾。
“似乎玩脱了。”
顾却笑道“开始登塔了。”
这时,浓雾已经将一部分人淹没,耳边也能听到他们惨烈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裴叶仍旧淡定“但我没看到楼梯。”
顾道“黑塔的楼梯从来不是实物,你会明白的。”
他说完便被浓雾完全淹没,也包括裴叶。
周遭全是黑暗,无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哭泣、大笑、哀嚎、痛骂、求饶、斥责、咆哮、诅咒
一时间,这些声音全部涌入她的耳畔,但又悠远得像是从天际传来
裴叶闭上眼睛,坚守本心不去多想不去多看不去多听。
兴许是几秒的功夫,也兴许是几分钟,明明闭着眼睛的她却看到了东西。
她发现自己的视角成了个高三女生。
高三女生“她”正站在一个简陋、视线暗淡的旅馆房间。
房间内还有个同龄女生,“她”的班长,前段时间被男生笑着选为班花的女生。
班花很狼狈,被“她”摁在床上左右开弓扇了七八个巴掌,冲着脸吐了几口唾沫。
“让你笑得浪,再浪一个啊,勾引老娘的男人让你清高勾人,老娘早就看你绿茶的婊样很不爽了艹n的以为就你学习好啊,以为就你长得好看说话嗲得老娘想吐”
强烈的嫉妒充斥着大脑,“她”扇巴掌不够还起身用脚踹,踹班花的胸、肚子和脐下位置,任由班花怎么求饶怎么哭泣都无动于衷,反而越发的怒火高涨,用手去掰开班花的嘴。
打得够了,“她”喘匀了口气。
出门让门外等着的几个社会朋友进去,给班花艺点颜色看看。
“多拍几张照,让她以后学乖一些。”
“呵,她不敢报警也不敢跟老师说的,不然我就将照片视频发给全校看看她多浪。”
高中女生“她”很笃定。
全校的人都会笑话班花,老师看班花也不再骄傲,反而会觉得班花是脏东西,街坊邻里会背着班花窃窃私语,亲戚朋友会避之不及,父母也会责怪班花不检点,所以班花不会说出去。
裴叶眉头一皱。
下一秒,视角又改。
她成了一个初二小男生,戴着眼镜,性情木讷,学习很好,被一堆男生堵在厕所。
正当裴叶以为小男生也要遭遇不幸的时候,小男生低头看着脚上破旧开了口的球鞋,低头听着男生们的嘲讽,心里难过得流泪。画面一转,小男生趁着课间操的功夫,从某个同学的桌洞内掏出一个保温杯,这个保温杯就上千块,里面装着同学家保姆炖好的补汤
这个男生往里面倒了一两滴有些刺鼻的液体
百草枯。
裴叶听到小男生的心声。
“你有钱又怎么样给你点教训”
小男生跟被害同学没冲突,但被害同学家有钱。
之后又有无数类似的场景。
嫉妒公司新进来的美女同事,于是在群里散播美女同事经常跟老总一起走,疑似被包养。
嫉妒闺蜜长得好看,故意掉包闺蜜的化妆品,往里面加让闺蜜脸蛋过敏的东西
嫉妒伴娘太苗条,往伴娘东西加激素
嫉妒舍友往舍友枕头、鞋子甚至是苹果里面加细针
嫉妒
嫉妒嫉妒
凭什么这人父母比我父母有钱,我工作一年抵不上她他一天开销
凭什么这人上升速度比我快,我明明更勤劳
凭什么这人又懒又丑又胖还有富二代跪舔她,我明明比她好看
凭什么
凭什么凭什么
无数个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凭什么
裴叶眉头微皱,轻嗤了声。
“垃圾,滚远点”
裴叶睁开眼,被驱散至周身三四米的浓雾顿了一下,再一次扑了过来。
视角又发生了变化。
成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母亲七十岁,环卫工,头发花白、手脚龟裂,每天天不亮就要上街打扫
父亲七十二岁,曾经是个会油漆工的师傅,现在还到处给人打工。
房子八十几平米,“他”所在的房间又脏又乱,充斥着腐臭味和说不出的腥臭味,那些腥臭味是从床边、床头柜上的纸团散发出来的。零食袋子、脏臭袜子、衣服裤子随处散落。
“妈,我饿了,还不做饭”
“爸,我没钱了”
“妈,我想买新手机,苹果又出新款了老东西,你给不给钱”
“爸以后回去找工作的,现在让你们给点钱怎么了”
不想干活不想找工作,父母的嗦真的太烦人了,还不给钱,要这两个老东西有什么用。
画面一转,“他”跟两个老人大吵一架摔门而出。
路过一条小巷看到有个女人从附近的at方向过来,心生歹意。
没一会儿又成了一个二十出头的靓丽女人。
女人给人当了情人,不用做什么就有大把大把的钱到账。
没多久包养她的金主腻味了,她又找了新的金主
大好年华在各个金主之间流连。
二十七八岁的她想结婚,继续当个富太太。
以前被她嘲笑的大学同学各自组建家庭生活安稳。
最后一个画面,女人从某疾控中心买了试纸,检验结果两条杠。
视角再次转换。
一个四十来岁在赌场沉溺的男人,打工不如打牌打赌来钱快
有人疯狂买彩票,不工作,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
又有无数个声音在裴叶耳边低喃。
不想工作、不想动、现在没钱但以后肯定会发财、找个人养自己、谁工作谁傻逼啊
裴叶隐约明白了什么。
又一次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驱散。
“是懒惰么”
第一次是“嫉妒”
第三次浓雾再度包围上来,基本佐证了裴叶的猜测。
一个中年男人,浑身酒气和烟味,醉醺醺回到家。
老婆不在家,儿子女儿正嗷嗷大哭,母亲从房间出来骂咧咧说老婆怎么不看孩子,肯定又出去勾人。中年男人头昏脑涨又愤怒无比,这时老婆从门外进来,愤怒指着他要离婚。
中年男人心头冒火,大怒,抡起拳头就往女人脸上闷去。
女人闪躲,他抬脚踹,抓着头发,抓下来小块带血的头皮
老婆被他打死,丢下了楼。
画面一转,又成了一个粗壮的女人。
丈夫懦弱一辈子,女人也强势一辈子,她不允许儿子跟儿媳关系好,不允许儿媳不听自己话,不允许家里有任何反对她的声音。丈夫外遇被她抓个正着,她气疯了,抄起菜刀就砍
画面再转,她又成了三十几岁在家带娃的女人。
养育三个儿女让她精疲力竭,儿子学习不好又调皮让她暴躁愤怒。
这天又被老师打电话,她颜面尽失,抄起家中的晾衣架就往孩子脸上身上招呼
炽热如火的愤怒灼烧心脏,又蔓延至大脑,焚烧理智
无数的声音在耳边低语,无数的血腥在眼前闪过。
裴叶道“死在我手中的人比你们捆起来还多,滚远一些”
是“暴怒”。
紧接着便是“涩欲”、“傲慢”、“暴食”。
人生百态,各种丑陋的景色与黑暗在她眼前一一展开。
裴叶感觉自己变成了他们任何一人。
他们的负面情绪如躲在暗中的豺狼,死死盯着她。
一旦她松懈便扑上来将她撕碎。
奈何裴叶始终镇定,偶尔也就皱个眉。
她无那些情绪,自然也不会与其产生共鸣。
直到浓雾第七次扑来。
她未听到地狱厉鬼般的低语,也未看到一幕幕冲击心灵的画面。
只有一个人。
“顾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