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公想要当官难吗
真不难。
李逵当年忽悠了个县令周元,他做了学生。
三叔公老来得运糊弄了个皇帝,他眼瞅着要当官了。随随便便就能当个六七品的散官。
这就是差距啊要是当年李逵能忽悠上皇帝,他早就成朝堂上的大红人了。
李逵想到这些,长吁短叹道“这人啊一命二运三风水,说的还真准。”至于说积德行善之类的高尚情操,百丈村人恐怕都不怎么具备。
李逵这才摆脱了三叔公,站起身走出院子。在影壁前的台阶上见到高俅、郝随、韩德勤几个簇拥着小皇帝赵煦,心说这几位也太守规矩了吧皇帝都站在门外等着他一下子将三叔公的官职上调到了五品以上,三品以下。李逵躬身对皇帝行礼后,愕然道“陛下,为何不进臣的家门”
赵煦显然是入戏了,对李逵摆出一个小声的手势,压着喉咙道“李卿,且莫要声张,免得惊扰了老前辈。”随后小皇帝还小心不胆大地询问李逵“卿,不会把朕的身份给说了去吧”
李逵摇头道“没有陛下的允许,臣不敢”
“善”赵煦表示很满意,他可不想因为自己是皇帝的身份,让三叔公说话畏首畏尾。说起来,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三叔公这样对他说话不客气。可问题是,三叔公不客气归不客气,但说的话却很有道理,还很有趣。
赵煦知道自己皇帝的身份一旦泄露,那么这种友好的谈话关系就会破裂。
之前,李逵真不信,皇帝能被三叔公迷的五迷三道的,可这会儿,一句话的功夫,他明白了,皇帝已经中毒很深。他原以为,高俅说皇帝想要拜三叔公为师,这不过是故意吓唬他的话,没想到,原来真有可能。
当然,拜师过程肯定是一波三折。帝师的官职算是个荣誉性质的官职太傅。太傅这个官在大宋是贴职,不算差遣,光拿俸禄不管事。但地位超然,是正一品,担任这个官职的人不管哪朝哪代都是德高望重的朝廷重臣,且只能是老臣。
别看皇帝九五之尊,也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赐封太傅这种大事,如果让一个既没有功名,又没有爵位的乡下老头子当上,这满朝文武岂不是要闹翻天
李逵探头朝着门外的街头看了一眼,韩德勤在边上嘟哝道“别看了,殿前司,亲从官,金枪银枪殿前武士,这条街走的人,九成九是咱们的人。另外,你家左右两边的房子,也被皇城司的人占了。李直秘,你运气真好,天天有皇城司的人保护。”
李逵只是觉得街上的行人似乎不太对劲,为什么平日里的街坊都不见了,而街头上走来走去的人变成了高大威猛的壮汉,透着一股子诡异。韩德勤一解释,他就释然了。毕竟皇帝在他家要是出事了,他恐怕只有带着家人远走高飞了。
原来都已经安排妥当了,怪不得连韩德勤都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但问题是,这是好事吗尤其是皇城司的人竟然将他家左右的院子都买下来了,而皇城司就是大宋的密探机构,任何人都不会愿意和这帮专职打小报告的家伙做邻居。李逵心中怒骂“爷们请你们来了吗可缺了大德了,谁愿意和皇城司的探子当邻居。还左右两边都是,以后李逵在京城岂不是稍微有点想法,就被皇帝知道去了”
就说话的功夫,赵煦整了整衣衫,正好金冠,阔步走进了院子“老前辈,我又来了。”
三叔公急忙从席子上爬起来,对赵煦客气道“爵爷还请上座。”
赵煦觉得有点不太对劲,怎么平日里挥洒自如的三叔公,今日拘谨了很多。难不成李逵已经把朕的底细给告诉了他家三叔公,然后老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完全不一样了
他哪里知道,李逵并没有将皇帝的秘密揭开。他只是担心三叔公坚持不下去,就给三叔公画了个饼。毕竟天天被人烦,肯定很不开心。可皇帝要见个人,谁敢拦着不让见三叔公没有积极性,自然会发脾气。对谁发,也不能对皇帝发不是
于是,李逵灵机一动,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就是让三叔公知道,巴结赵煦,他当官的梦想就能实现。
结果就是,三叔公热情大涨,要不是因为身份问题,他都恨不得亲自去门口迎接赵煦。他老人家如今地位涨高了,但有些坎对他来说还过不去。比如说见官矮一头。真要是巴结个人能让他当官,就三叔公的秉性,他能由衷的迸发出爱死他的热情,让对方有种被奴仆无微不至服侍的错觉。
三爷对你好,还以为是真对你好
丧气玩意,这是三爷看上了你家的东西了。
可三叔公哪里知道,官位,可能是皇帝手里最不缺的东西了。想要多少有多少的那种,即便没有的官职,皇帝也能一瞬间创造出一个来。
可三叔公他老人家不知道啊他觉得这个事很难,甚至犹豫着,是否要拿出棺材本来运作一番。
他陪着小心,小心翼翼的伺候着眼前这位爷。这让小皇帝心中满是失落,三叔公不撇嘴了,不露出大板牙嘲笑他了,甚至不再称呼他小子了。
说起来,这俩人地位没有变化,但心情都不舒坦。一个是年纪轻轻,要啥有啥的贱骨头,一个是年老成精,坑蒙拐骗的老阴人。
他们凑到一起,总觉得让人格格不入。
好在赵煦今天是带着问题来的,今日小朝会,皇帝在殿上被相公们纠缠了好些个时候。以至于,匆忙间忘了挑选礼物。赵煦有点赫然,张嘴道“老前辈,今日来得匆忙,没有挑选合适的礼物,还请老前辈不要见怪。”
三叔公一门心思都在做官上头,哪里会在乎这些,脸上堆砌起一团的笑容,对赵煦道“能来就是看得起老头子,带礼物来,岂不是见外了”
“其实今日小子来是来向老前辈请教来的。”
赵煦有点为难。他以前请教的问题,多半都是大方向的问题。比如说如何处理臣子之间的不和睦,臣子脾气太大怎么办
但今天他真的遇上了困境了。
所以,小朝之后,就匆匆赶来。希望在三叔公面前找到解决的办法。
至于李逵几个,他们却被安排在影壁附近,能远远的看到赵煦和三叔公面对面的交谈,却被限制凑近,防着偷听他们的对话。
原本,李逵没有被这种限制。毕竟这是他家里,而且赵煦也不会对李逵有太多的防备,他俩连襟的身份已经板上钉钉了。可韩德勤等人不乐意了,凭什么我们都不能听,你就能凑到跟前去听拉着李逵就坐一起。
李逵无辜地听着韩德勤抱怨“李直秘,你家三爷什么时候走,真要是在京城不走了,说不定我都得在这条巷子里买座宅子。”
老韩是有祖宅的,京城的高门大户,就在皇城附近。压根就看不上出了内城的保康门高尚豪宅区的宅院。
这货摆明了心里不舒坦,想和李逵斗嘴。
李逵能让他如意了
故意岔开话题,问高俅道“你们怎么不跟在陛下身边”
虽说他们都看得见皇帝,但距离比较远,只要赵煦不高声说话,他们一句也听不清楚。高俅叹气道“人杰,不是我们不想,而是陛下不让。”
“为什么”
李逵好奇了,皇帝赵煦虽说年纪不大,可如今宣仁太后已经薨了,就算是小皇帝想要叛逆,都没了这机会。更何况,皇帝对自己性命一直非常小心,怎么可能会放弃保护自己的高手韩德勤呢
高俅努嘴,朝着郝随道“还能是什么,出叛徒了呗”
郝随闻听这话,脸都吓绿了,瞪眼对高俅道“高俅,你别血口喷人,我可告诉你,我是陛下的奴才,怎么可能会有二心倒是你,我可听说你曾经是街头的混混,结交匪类无数,我还怀疑你将皇帝的行踪说出去了呢”
别看郝随气势汹汹的剑拔弩张,可就连局外人李逵都觉得,这厮说话的口气,怎么听着就让人感觉心虚呢
原来赵煦出宫之后,没多久,相公们就知道了。章惇作为百官之首,自然要提醒皇帝,不能将自己的安全如此不顾。
皇帝听后,大怒。
但也仅仅是大怒。他也知道查下去,肯定是一团乱麻。自己身边有人给相公们通风报信。可内相和外相之间的互通有无,是大宋流传了五六十年的规矩。章惇也没有要让赵煦表态什么,毕竟大宋的皇帝私自出宫很寻常。
即便是范仲淹老爷子,那么正派的君子,在仁宗的身边也有眼线。
大臣和皇帝都过于坦荡,结果就是,这种看似不合理的制度被保留了下来。
可作为传递消息的宦官内相来说,没有被拆穿还好,拆穿了,自己在皇帝面前就要被嫌弃了。即便,皇帝都清楚,以前都怎么干,但没有经过皇帝同意,总是会引起皇帝心中的疙瘩。
高俅可不是被吓大的,对于外强中干的郝随,他早就不放在眼里了。冷笑不已“你以为自己做得神出鬼没,大半夜出门,还去了相公府,就没人知道我都有几次看到了你去章相和李相的府邸附近,你家可不在那一片,还敢说自己没有告密”
高俅话锋一转道“再说了,我接触都是些什么人街头的混混,无产的军户,真要是我将陛下的行踪说出去了,岂不是满城皆知,反而相公们可能还会蒙在鼓里。”
高俅直接将郝随是叛徒推理了出来,这让郝随百口莫辩。
气地这位面色白净的宦官头领,殿前押班大公公手指高俅,发抖道“你你你你大半夜的不在家里好好休息,为何在相公府邸周围闲逛,是何居心”
“不是我是何居心,你要知道,章相的宅子是御赐的,你也知道,皇城外有个地方很特别,靠近礼部和太学。”高俅故意卖了个关子。
“什么地方”郝随中计道。
高俅却表现出痛苦道“教坊啊这个地方好,大半夜还迎来送往,我去看热闹不行吗”说完,他和韩德勤都咯咯笑起来的,颇为鸡贼。
“那么李相的府邸呢”郝随将高俅恨得后槽牙都咬地咯咯直响,他是个宦官,教坊这种地方的快活,他不太懂。但不妨碍他能够想象到,如果和高俅纠缠下去,他会输的很惨。
高俅表情肃穆道“说起李相要清苦很多,他都住在潘楼街附近,你知道那个地方半夜也很热闹吧”得了,一个是官办的教坊,一个是京城最高端的烟柳街,大半夜去当然不可能,但是大半夜出来大有能。
“你大半夜不睡,就为了这等不要脸的嗜好”不同于高俅、韩德勤、李逵,郝随虽然是个宦官,但他也有老婆,还有小妾。
问题是,他娶老婆,纳小妾,一多半是随大流。毕竟大宋的宦官们都这么干。别人家有的,自己家没有,会不会显得很可怜官宦又是那种心灵非常敏感的人群,根本受不了这种冷落。即便娶来了娇妻,对于宦官来说也没有任何用处,只能看而已。可在大宋,宦官也会谈恋爱,也有忠贞不渝的爱情,别的宦官们卿卿我我的享受神仙美眷般的生活,他要是一个人,那得多可怜
当然,宦官们的爱情近乎于神圣。在李逵看来,不可思议的家庭成员,却往往能激荡出柏拉图似的火花。
所以,郝随觉得自己在这方面,一点都不虚高俅等人下三滥的龌蹉念头,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鄙夷高俅的恶趣味“那事,真那么有意思”
高俅愕然,随后哈哈大笑起来,道“有啊”
不得不说,韩德勤这个大将军也学坏了,跟着起哄道;“有啊”
郝随悲愤的看向了李逵,后者咧嘴露出一嘴白牙,一张嘴却让郝随气地想要掐死他“别看我,我也快成婚了,当然,我成婚的目的和郝公公不大一样。”
被全方位打击的郝随,扭头嘟哝道“不就是多了二两肉,有那么大区别吗”
“二两”
高俅鄙夷的眼神在郝随身上打量,韩德勤表示小看了他,李逵根本就不想和没见识的郝随废话。
郝随心灵有种万箭穿心的痛,以为自己说错了,只好低声补了一句“小时候”
想起少年入宫时的那一刀,郝随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