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的宴会上,杯盏交错间,韩怀义瞅见这货挤去了他的东翁身边。
因为前世职业需要通晓点唇语的韩怀义仔细看,何佩琪在和他说“老夫也是不得已啊,你受苦了没有”
背对韩怀义的杨永庭很小受的点点头。
何佩琪眼中闪过点内疚接着他又说“惹不得了,惹不得。哎,先别说了,回头算计下怎么活命吧。”
但紧接着这厮便冲凑来的另外一人高举起酒杯爽朗的笑道“哎呀,是啊,这可是我们上海的盛事,我得和年兄喝一杯才是”
“这些狗官。”
韩怀义无语的摇摇头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香帅来的匆匆去的匆匆,次日中午前他就启程返往了金陵。
他是从船坞这里直接走人的。
邮轮远去后,韩怀义回见魏允恭的眼睛有点红,而何佩琪和杨永庭则缩着头站在边上。
反倒是裴大中略意气风发,因为他的位置稳了。
关于他们怎么设计端方,韩怀义懒得去问,因为接下来韩怀忠要往天津。
杰森和梅洛等洋人要去跑专利。
至于韩怀义自己,则要负责新罗马水手培训基地和码头的开建工作。
鉴于和魏允恭的关系,也为了将来的便利,韩怀义就将水手培训基地放在了船坞的南边。
两者之间只隔了道黄浦江。
不过在新罗马的水手培训基地开建之前,韩怀义得先将码头弄起来。
因为现在都已经是六月中旬,两个月后新罗马的第一批订单就将开始运作了,要是连个码头和仓库都没有那岂不是笑话
于是第二天送走大哥和苏无垢以及陪同他们的祥生之后,韩怀义就先和马莫耶一起前往公董局的地产委员会邀请地产专员一起前往。
此年间的十六铺鱼龙混杂。
它地处法租界的东边临靠大海,往上走就是外滩。
但是一道黄浦江把这里和繁华的外滩隔成了两个世界。
成千上万的苦力劳苦半生也未必能在洋人的咖啡馆里喝上顿咖啡,衣冠楚楚的租界人物也不晓得自己的杯中物大部分都得经过这些人的搬运。
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和码头上堆积如山的货物,马莫耶评价这里就两个字“混乱”。
“所以我们要开创运输新局面。要做到整洁高效安全。”韩怀义笑道。
平时眼高于顶的地产专员墨菲特,以及他的翻译兼文秘罗文斌在他们面前不敢有任何的架子,闻言还赶紧赔笑说“查理先生说的局面真让人期待啊。”
“但也离不开墨菲特先生和公董局当局的大力支持。”韩怀义客气着。
罗文斌这时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因为本来熙熙攘攘的码头上忽然变得安静了许多,他发现无数的苦力青皮商家都将目光聚集在了这辆车的身上。
“滴”韩怀义捏了下左手边的喇叭气囊,示意前面那个傻乎乎的秃子让开。
楞在那里的那厮穿着黑色对襟,手臂上还有两道纹身。
但看似凶神恶煞的他这会儿却一惊,赶紧兔子似的闪在边上。
然后罗文斌就听这厮似乎带了点忐忑的问“敢问可是韩查理小爷叔”
“你是哪个”韩怀义纳闷的问。
对方立刻拱手道“小的是张家码头的筹掌柜宋成平,派内排行是悟字辈,上次我也曾去闸北那边,目睹过爷叔的威风。”
韩怀义乐了“原来是熟人,那你这么客气做甚。”
“小爷叔来十六铺找人还是办事,可需要小的帮忙”宋成平问,韩怀义索性停下车来,更乐的道“帮我砍人”
他在逗他,马当曼等人也饶有兴趣的看着。
宋成平的脸一红说“爷叔说笑了,在十六铺爷叔只要发句话,弟兄们一人一口吐沫也能淹了他。”
韩怀义顿时恍然,是了,越是这种地方越是帮会聚集处。
比如这所谓的筹掌柜就是管束苦力的青帮中人。
沪上人物分了几派。
四明公所做生意的宁波帮是一边。
大名鼎鼎的黄金荣杜月笙这系,则是苏州帮。
因为他们是靠法租界巡捕房的力量崛起的,哪怕杜月笙是上海人,也都按着黄金荣的跟脚被划分在了苏州帮里。
但沪上还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就是苏北帮。
比起前两者苏北帮更接地气,因为他们就是从码头这片地起身的。
所以按着漕帮传承来说,其实苏北帮的众人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罗教弟子。
这个宋成平显然就是苏北帮中人物。
韩怀义再一想自己说起来是个生意人毕竟有帮会的辈分,来这里做事,按着道理应该知会一下当地人物才是。
这样也能方便以后的种种。
于是韩怀义就正色起来打开车门下车,问宋成平“这里谁管事”
不远处立刻响起个嗓子“韩先生,是我管事。”
韩怀义一回头,认出了正是上次主动帮他去收拾高家庄那些家伙的朱成刚,他就笑了起来“原来是你,这片地都是你的”
韩怀义划了个圈问他,朱成刚老脸一红“爷叔说笑了,在下在这里也就混口饭吃。比不得爷叔您的本事。”
说完他冲周遭喝道“还愣着干什么,看到爷叔却不认得”
“见过爷叔”周遭不知不觉间站满了的精壮齐声道。
韩怀义对人,从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他见状没有托大赶紧做了个四周揖朗声道“上次的事因为牵扯众多,事后我虽然安排白七招待诸位,但还没有当面致谢过各位弟兄的帮衬之情,多谢诸位弟兄。”
正上下货物的苦力,以及那些商家们看着这场热闹,有消息灵通的便啧啧有声的说“黑查理真的是了不得。你瞅人家这年纪和这气派这是一呼百应啊。”
这时一波刚从客轮上下来旅客也停下了脚步。
听闻那些闲人的说道,其中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子先是一惊,索性细看。
年纪轻轻的韩怀义站在成群的帮会精壮中。
和眉清目秀的他看上去略单薄和年轻的模样相比,却是他冠绝沪上的名望。
这个男子不由想“总算晓得你的模样了,原来我乐博安吃的就是你的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