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雷般的马蹄声,遮天蔽日的烟尘。
行军中的胜保脸色已是大变。
骑兵,全部是骑兵,起码有数千骑兵。
“胜利”他大声吼叫了起来。
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将领策马奔到了他的跟前。
“带着所有的骑兵上去,我要至少一柱香的功夫”胜保瞅着自己的胞弟,咬着牙道。
胜利微微一滞,却又是立即点了点头,摘下鞍边长枪,高高举卢“所有骑兵,随我迎敌”
南方联盟千余骑兵,随着胜利向烟尘骤起的方向奔去。
看着胞弟离开的方向,胜保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旋即下达了第二条命令“刘汲”
“末将在”
“领你所部人马,在离本阵千步之外,布下第一道防线”
刘汲霎那之间脸色惨白,胜保这是担心胜利这千余骑兵根本争取不到他所需要的时间来布阵,所以需要第二支牺牲的队伍。
看着胜保盯着自己的狰狞模样,刘汲知道自己再要犹豫,只怕胜保当即就会砍了自己的脑袋,换一个人来领队。
“末将遵命”
看着又是一千步卒离阵而出,胜保这才转身大吼道“全军列阵,大盾上前,长枪居后,弓弩居中,所有强弩,给我推出来。”
三千剩余的步卒迅速地开始按照胜保的命令开始列阵。
梁晗仍然是一马当先。
当他看到前方出现的敌人骑兵的时候,兴奋地高举起手中的长枪,“弟兄们,跟我冲”
“杀”五千骑兵,犹如大海怒涛,一波一波地向着方向推来。
胜利没有任何的犹豫,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就是迟滞对手的进攻速度,为胞兄能组织好迎击骑兵的步兵方阵。
要是自己争取不到足够的时间,让这数千骑兵直接冲了过去,说不得,今天兄弟俩都要交待在这里了。
与梁晗一样,他也是跃马挺枪,冲在队伍的最前面。
两支骑兵的箭头,就这样直挺挺硬生生地撞在了一起。
狭路相逢,勇者胜
这个勇,不仅仅是勇力,也指勇气。
当看到梁字大旗的时候,胜利已经知道来者是谁了。出身北地的他们对梁晗清楚得很,胜利也很清楚知道自己不会是梁晗的对手,但此时,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来的舍生忘死的气势却仍然是极为锐利。
一往无前。
有敌无我。
这一枪,胜利觉得自己发挥出了生平从来没有使出过来的气势,气息,力道,角度,无一不佳,这样的一枪,也许这一辈子,自己就能使出来这么一回。
两马交错而过。
势在必得的一枪。
却刺空了。
马上的梁晗在胜利的眼前消失了。
然后他便感到腹部有些发凉。
回头望去,梁晗重新出现了。刚刚从马背之上一挺腰身坐了起来,横在他腰肋间的一柄雪亮的刀,正在向下滴着血。
胜利卟嗵一声栽下了马去。
间不容发之际,梁晗竟然在马上使出了铁板桥的功夫,在狂奔的马上做出这样的动作,胜利自忖不能。
所以,他死得毫无怨言。
“不错的一枪”梁晗嘀咕了一声,还刀入鞘,重新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将一名南军骑兵给横扫下马。刚刚那一下,也让他是毛发倒竖,他还真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义无反顾,所以只能来了这么一招,弃枪不用,改而拔出了自己的佩刀。
两马交错,不需要自己使力,便可以借助马速来干掉对手。
当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没有几个人能在这瞬间之间做出判断便将其付诸实践了。
当年随着公孙长明在大漠之上与契丹人打了十余年而磨练出来的马上功夫,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刘汲眼睁睁地看着胜利的千余骑兵就像投入大海之中的泡沫,连一点点浪花都没有掀起来便被如潮的黑衣骑兵们吞没,而那股黑色狂潮,似乎连速度都没有受到多少影响,便向着自己所在的方向狂奔而来。
千余名骑兵,当然不可能在一波冲撞之中便被尽数杀死,只不过那些侥幸逃出来的南方联盟的骑兵,却压根儿没有勇气发起第二波冲击。如果胜利还活着,或许还会组织起剩余人马再作一次冲锋,但胜利一个照面就死了,更让剩下的骑兵没有了任何的心气儿。他们冲出了交战的区域,然后头也不回地纵马向前狂奔。
“弓箭手准备”
“盾手立盾”
“架枪”
刘汲嘶声吼道。
明知道自己单薄的阵形不会起到多大的作用,但狗急还要跳墙,兔子急了还要蹬鹰呢,此刻,除了垂死挣扎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将阵形缩得更紧一些。
他们不是骑兵,骑兵可以四散逃亡,仗着胯下有马,逃出生天并不是大问题。但他们是步卒,此刻如果四散奔逃,只会死得更快。
与骑兵比脚力,是个人,都不会这么干。
数千骑兵铺天盖地压过来的气势,让南军士兵手脚都有些发软,便是在后方弓箭手,在感受着这毁天灭地的气势的时候,也是手发酸,脚发软。
啉啉的声音响起,羽箭飞了起来,马上骑士齐唰唰地摘下鞍旁圆盾,护的却不是自己,而是胯下的战马,同时也圆盾也遮住了战马的眼睛。而他们则是俯身,低头。
当当之声不绝于耳,羽箭射在盔甲之上,基本上都是无力地坠落。少数几个倒霉蛋不幸被命中要害,栽下马去,在这样的冲击之中,自然是性命难保。
战马纵身跃起。
前排的长枪兵不由自主地挺起手中的长枪刺向那些飞在空跃在空中的骑兵,但在他们刚刚下意识地举起手中长枪的时候,第二波骑兵已是重重地撞了上来。
盾碎,枪林散,一个个的士兵倒飞而出。
转眼之间,刘汲的军阵便被破开了一个大口子。
沈立志冲在最前头,破开对手阵容的那一霎那,他的战马也不知中了多少枪,哀嘶一声倒了下去,而早有准备的沈立志却是敏捷地跳下马去,手一挥,将身边的一名南军士兵砍倒,一伸手,却是挽住了擦肩而过的一匹战马的马尾巴,一声大喝,竟然再一次地跳了起来,落在了马股之上,与这一名士兵两人并骑一匹战观,继续向前冲去。
“干得漂亮”身边传来了梁晗的喝彩之声,沈立志转头,给了他的上司一个大大的笑脸。
他的身份有些特殊。
他的父亲,是李泽最早的跟随者之一,曾经官至一卫大将军的沈从兴。
可惜的是,他的父亲在功成名就之后,终是被利欲可熏昏了头脑,最终落得身首分离。而短暂兴旺的沈家,又一次被打落到了尘埃。
沈从兴的所有荣誉被剥夺,所有家财被充公。要是换了旁人,像沈立志这样的人,必然是一个被发配到西域之类去当一个小兵的下场。
但当初与沈从兴一起从庄子里走出来的同伴们都是心有不忍,最终是由李泽的如夫人夏荷出面,保下了这一家子,并将沈立志送到了石壮军中效力。
两年功夫,沈立志已经从石壮的亲卫侍从,积功升至了致果校尉。
重振门楣是沈立志的唯一愿望,所以他在战场之上向来是不惜身不惜命,他也清楚,因为父亲带给沈家的羞辱,唯有自己在战场之上用鲜血来洗涮,用自己一身的伤疤来赎回。
一匹空马从身边跑过,沈立志一探身抓住了马缰,纵身跃上,紧紧地追随着梁晗向前冲去。
在他们的身后,刘汲的一千步卒已经溃不成军了。挡在骑兵路上的,一个接着一个的成了刀枪下的鬼魂,唯有那些运气好的,恰好没有处在骑兵冲锋的道路之上,侥幸得脱的他们,哪里还有再次作战的勇气,再目睹了骑兵狂奔而去的身影之后,他们也是丢掉了手中的武器,一溜烟儿地向着骑兵的反方向奔去。
连续两次的拦阻作战,终于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胜保剩余的三千大军还是勉强布置起了一个圆形的阵容。
只是,在这个阵容之外,没有迟滞骑兵速度的拒马,鹿角以及其它一些障碍,效果,便大打了折扣,骑兵,仍然可以直接冲击他的本阵从而使得他的弓箭手们的效果大打折扣。
强弩的呼啸之声响起。
有骑兵被强弩命中,瞬间毙命,梁晗却是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看着沈立志道“立志,给我手雷侍候,炸散了他们。”
梁晗可以率领骑兵去冲击一个没有完整阵容的千人步兵队列,却不会脑袋发昏认为自己对一个数千人的步兵圆阵也能一击而穿。
骑兵其实并不愿意对付列阵而战的步兵。
沈立志大声领命,纵马飞掠而出,直奔胜保的圆阵。
羽箭如蝗而来,沈立志俯身马上,摘下挂在腰间的手雷,晃着火折子点燃,然后上身猛地后仰,用力地掷出了手雷。
此刻,与沈立志做着同样动作的士兵,不下五十人。
手雷凌空爆响,无数碎片飞溅开来,圆阵瞬间便乱了一团。
一声接着一声的爆炸,将刚刚列好的圆阵炸得四分五裂,而梁晗的大队骑兵已是汹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