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棉花糖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北国谍影 > 第十一章 酒鬼蒋三

第十一章 酒鬼蒋三

作品:北国谍影 作者:寻青藤 字数: 下载本书  举报本章节错误/更新太慢

    许诚言和计云抓紧时间对韩志荣的调查,没用几天时间,就已经颇有收获。

    深夜,在许诚言的住所里,两个人将这几天收集的资料整理了一下,开始逐步逐条的分析,这也是他们每次行动前都要做的事情。

    “韩志荣的行动作息非常规律,每天早上七点半出门,上午十一点半下班,回家休息,然后下午两点出门,六点下班回家,平时也没有什么应酬,深居简出,在他身边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他是河北人,在太原没有亲戚,妻子叫徐曼珍,是本地人,有一个儿子,已经八岁了,就在附近的小学读书。”

    “家中有一个女佣人,姓陈,一直在他们家帮佣,吃住都在他们家,韩志荣夫妇对她很信任。”

    “还有一个,就是他们家包车的人力车夫,没有大名,大家都叫他蒋三,这个人我特意调查了一下,四十二岁,和韩志荣同岁,以前也有老婆孩子,可是因为他好酒贪杯,拉车的时候把人摔成重伤,把家产都赔光了,老婆熬不住带着孩子跑了,现在是孤家寡人,韩志荣看他可怜,就包了他的车,说起来也有好些年了,这个人对韩家的事情一定很清楚。”

    “今天上午徐曼珍送完孩子上学,并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东大街的一处金号,名叫宝盛金号,这是附近很有些名声的金银铺子,徐曼珍在那里订了整套纯金的头饰,价值可是不菲。”

    两个人已经把资料收集的很齐全了,可是许诚言总觉得还是少了点什么,仔细想了想,分析道“我们是不是疏忽了什么徐曼珍是本地人,她的娘家你调查过吗”

    “调查过,她的父亲是一个教书先生,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家中还有个弟弟,这小子是附近有名的浪荡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就差吸大烟了,搞的家无余财,父子二人的生计全靠徐曼珍接济。

    不过现在知道回头了,盘下了一个糖果铺子,竟然当起小老板了,周围的人都是刮目相看”

    他的话没有说完,许诚言抬手打断,问道“知道是什么时候盘下的铺子吗”

    “就在一个月前,也就是我们刚进太原的时候。”计云回答道,突然也是眼睛一亮,想到了什么,“时间上有些巧合了,是吗”

    “确实有些巧了,一个衣食无着,还要靠姐姐接济的浪荡子,突然就当了小老板,时间正好是太原站出事不久,这不觉得蹊跷吗

    他盘铺子的钱是谁给的是不是徐曼珍如果是,那这个女人又是订金银首饰,又给娘家贴补这么多钱,这些钱又是哪里来的一个深居简出的妇道人家,她的钱自然是韩志荣挣得,那么韩志荣的这些钱又是哪来的”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两个人都是沉思了片刻,要知道对这一类目标的调查中,有一项工作内容非常关键,那就是要搞清楚目标的经济情况,从一个人的经济状况和消费习惯上,就能够看出很多东西。

    计云思虑了许久,开口说道“韩志荣的家底有多少他一个在省公署政务厅当科长,这里面到底有多少油水这些钱是不是在他能够负担范围之内我们都不清楚,这可不太好查,如果要查的话,需要的时间可短不了,我们还要腾出手对付吉冈正雄,可跟他耗不起。”

    “确实耗不起,我们不能再用常规的调查方法。”许诚言也是轻轻吐出一句,他的心思都在刺杀吉冈正雄的事情上,不能在韩志荣的事情上耽误时间。

    想到这里,他再次说道“这些钱的来路一定要搞清楚,如果是韩志荣捞好处收的钱,那还好说。

    可如果,如果是日本人给的好处,那他就是我们要找的内鬼,更有可能是杀害籍站长的凶手。”

    因为调查的时间太紧张,从侧面了解目标的难度也增加了不少,常规的调查手段已经不合适了,许诚言决定从韩志荣身边的人入手。

    韩志荣身边的人,一个是那名女佣,不过这个女佣吃住都在韩志荣的家里,接触起来并不方便,而且她和韩家人的关系更加亲近,忠诚度更高,想要从她的口里,询问韩志荣的情况是很有难度的。

    于是两个人最后把目光集中在那个人力车夫蒋三的身上,这个人常年为韩志荣家拉车,肯定了解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最主要的是,此人有一个很明显的弱点,那就是好酒贪杯,这样的人意志力一般来说,都会比常人要差,只要略施手段,撬开他的嘴应该不成问题。

    许诚言用笔在稿纸上写下“蒋三”的名字,在名字上画了一个大圈圈了起来,重重地点了点,说道“这就是我们的突破点,尽快接触蒋三,问出我们想要的东西”

    第二天的傍晚时分,人力车夫蒋三下了工,拉着车离开韩家,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了自己相熟的酒馆,在院子里放下了车,撩开布帘走了进去。

    酒馆的生意并不好,厅堂里只有两三个客人,其中一桌是两个人相互对饮,还有一个食客独自在角落里自斟自饮。

    蒋三熟络地向掌柜招呼一声,要了一盘花生米,二两白干,又找了一个闲桌坐下,身子靠墙,捶了捶腿,舒展了一下关节,感觉着实有些疲乏。

    蒋三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民国时民众缺乏营养,身体素质普遍低下,平均寿命也很短,尤其是像他这样熬苦力气的,身体亏空的厉害,再加上他长年酗酒,年轻时落下的毛病拖着拖着就变的严重起来,一歇下来,就觉得浑身的肌肉和关节都酸痛的厉害,每天不喝上几两白酒压一压,简直连觉都睡不着。

    所以他每天下了工,都会来这里喝上几杯,这辛辛苦苦挣的一点包月钱,几乎全送到这个酒馆里。

    酒馆掌柜和伙计和蒋三非常的熟络,很快把花生米和白干送上来,还送了一盘小咸菜。

    放下了酒菜,伙计看着蒋三打趣道“蒋三,看看你软泥的样子,守着包月的活,不比你那些在外头吹风晒雨的伙计们强多了,别是在外面找了娘们,把身子都掏空了吧”

    “狗屁,我有那闲钱,还不如多喝两杯呢,这世上就这杯中的酒是好东西,其他什么都他么是虚的”蒋三不以为意,蛮不在乎的说道。

    说着就倒上了一杯酒,迫不及待的一口下了肚,只觉一股辛辣的热流顺喉而下,神清气爽,忍不住美滋滋的哼了几句小曲,浑然忘了身上的不适。

    看着蒋三的这幅模样,掌柜和伙计都是摇了摇头,这样的酒鬼,他们见的多了,只要有酒喝,天塌下来都不在乎。

    几杯酒下肚,蒋三也缓过劲儿来,话就有些多了,不时抽空和伙计唠嗑说话,叙说着这一天的见闻。

    “你知道吗今天我过三河桥的时候,那里又有人掉到河里淹死了,我挤过去看了看,你猜怎么着,是个男的,身上的西装都是好料子,一看就是个有钱的,啧啧”

    一旁的两个食客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插嘴说道“是吗那座破桥早就该有人修修了,连护栏都烂没了,桥面坑坑洼洼的,隔三差五的就得掉进去一个,这个月已经是第二个了。”

    “可不,原来咱们太原城是多好的地,要搁着以前,这事儿肯定有人管,可现在日本人来了,就知道抓人抢粮,谁还管这些事情”

    话题一开,众人都是来了兴致,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嘴里骂着日本人,只觉得精神都好了很多。

    蒋三也是越发活跃,他这一天的就指着这会工夫发泄情绪,嘴巴吐沫飞溅,聊的兴高采烈。

    可是他要酒实在太少,没过一会儿就喝得干净,将酒壶倒了半天,也没有流出一滴酒,只能无奈的放下了酒壶,目光看向柜台后面的掌柜,正想要说点什么。

    掌柜知道他又想赊酒,抢先开口道“蒋三,你这个月在我这里已经赊了不少了,我不催你,就算是不错了,别指望再赊账。”

    像是蒋三这样的酒鬼,只喝酒不要菜,一盘花生米加点咸菜就能对付一顿,本来酒馆也挣不着他的钱,所以根本就不愿意赊账,要不是蒋三是他们的常客,之前的帐也是不让赊的。

    蒋三闻听,顿时如霜打的茄子,没了精神,长出了一口气“得了,打道回府喽”

    说完,准备起身离开。

    “老哥,先别着急走,我请你喝几杯”

    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一直坐在角落里,没有说话的那位食客。

    这个人年龄三十出头,一身的长衫,脸色微黄,星星点点的一张麻子脸,看着上去容貌不佳,不过身上的衣着,款式面料都是上乘,显然是个有钱的主。

    蒋三闻言不禁有些发愣,他看着这位食客,有些疑惑的问道“先生,您要请我喝酒”

    “看老哥好酒量,我也是好酒的,今天有缘,咱们一起好好喝几杯。”

    食客说完,转身对柜台喊道“掌柜,来两壶上好的玉堂春,再来一盘锅烧羊肉,其它的看着上几个好菜,对了,再给我们找张清静的桌子。”

    蒋三原本还有些犹豫,可是一听到“玉堂春”三个字,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玉堂春是山西名酒,甚至能够和杏花汾酒齐名,只是这酒产量少,价格贵,蒋三好多年前尝过几次,这之后就兜里空空,就再也没有喝过。

    此时真是喜出望外,连声答应着,嘴角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掌柜和伙计都是有些意外,不过有生意岂能不做,伙计笑着对蒋三说道“你今天走大运了,让你尝一尝我们掌柜珍藏的好酒。”

    这时掌柜也走出柜台,几步来到食客的面前,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道“我这里面有张桌子,单间,清静的很,请”

    食客起身招呼蒋三一起进了一处单间,伙计手脚麻利的地端上来新的酒菜,又将两壶玉堂春小心放在桌上,招呼道“您慢用”

    说完转身退了出去,看着一桌子好酒好菜,蒋三也是有些手足无措,他心中没底,忍不住又拱手问道“先生贵姓,我们之前见过”

    食客正是许诚言,今天他乔装打扮,是专门等候在此,准备接触蒋三的,此时哈哈一笑,说道“鄙人姓陈,老哥,把心放肚子里,虽然咱们素未谋面,可就是看着你投缘,想和你聊一聊,今天敞开了喝,好酒管够。”

    说完,亲手给蒋三斟满了酒杯,清色透明的酒水一入杯,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顿时溢散开来。

    蒋三心中也顿时抛开顾虑,他光棍一个,穷困度日,兜里干净,没有几个铜子,根本就没有让对方惦记的东西,也就是院子里的那部半旧人力车还值点钱,不过他看对方衣着光鲜,出手豪阔,估计也是看不上自己那点破家当。

    “原来是陈先生,今天让您破费了,我敬您”

    话没说完,蒋三就自己先迫不及待的饮了一口,这玉堂春酒质醇厚微甜,酒性柔绵,味香纯正,只一口下肚,就让蒋三不禁浑身一激灵,连呼过瘾。

    看着蒋三的这幅模样,许诚言心中好笑,也是举杯同饮,两个人又吃又喝,很快就聊的熟络起来。

    接下来酒席之间,许诚言能说会道,侃侃而谈,蒋三也是过足了酒瘾,谈性大发,待几壶老酒下肚,早已不知东南西北,甚至不用许诚言刻意询问,蒋三自己就已经是无话不谈了。

    “您是要问这位韩科长哈哈这您问对人了,我给他家拉了八年的车,他们家的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

    随着许诚言的一步步引导,蒋三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件一件倒了出来。

    “他家的那个小舅子,叫徐仕武,我打小看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吃喝嫖赌,一样不缺,尤其是赌,前几年跑到高三爷的场子里赌钱,输掉了一大笔钱,差一点就被人给分尸了,还是韩科长出面给他还了账,为这事,还和韩太太大吵了一架,韩科长到底心疼太太,最后不得已,把东街的那处宅子,还有韩太太的首饰珠宝都卖了,才凑够了这笔钱,么的,差一点还要把我辞了,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

    “他能有什么油水之前阎主席在的时候,他这个科长还管点事,家里的日子过的宽裕,高兴了还能给我打赏几个大洋,可是自从日本人来了主事之后,他这个科长就不管用了,日子一天不如一天。

    这两年,韩家的日子过得紧张,还要填韩太太娘家的那个无底洞,连件好衣服都没有置办,给我的那点包月钱,减了又减,要不是我这个腿脚越来越不灵,在外面实在找不到好差事,早就不给他干了。”

    随着蒋三嘟嘟囔囔的叙述着,许诚言很快也理清楚了脉络。

    果然,韩志荣的钱来历可疑,按照蒋三所说,韩志荣早年积攒的家底儿为了救小舅子,都搭了进去,这两年因为日本人插手政务,他这个小科长手中无权,外快也捞的少了,又要接济妻子的娘家,甚至连蒋三的包月车钱,都给的越来越少,可想而知,日子过得窘迫。

    既然不是灰色收入,那么韩家这段时间给太太买首饰,又给小舅子盘铺子的钱,是哪里来的时间上又正好巧合,恰恰是太原站出事之后

    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不过这样的事很难说,万一韩志荣突然时来运转,从别的渠道搞到钱,也是有可能的,必须要查确实才可以。

    想到这里,许诚言又开口问道“你听说韩家两个多月前出了点事,你知道吗”

    蒋三闻言怔了怔,晃了晃脑袋,努力使自己清醒一点,好半天才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出事了不对,你到底是谁。”

    他虽然贪酒,但是脑子并不笨,最后勉强保持的一点理智,让他有些清醒过来。

    许诚言此时也不再隐瞒,问了这么多,蒋三就是再糊涂,也应该知道不对了。

    既然酒不管用了,那就换个办法,他直接从兜里掏出一沓子钞票,摔在蒋三的面前。

    蒋三本来混浊的眼睛顿时一亮,脑子被刺激的一激灵“陈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给你的好处”许诚言嘿嘿一笑,一把按住蒋三伸出去的手,“不过,你要给我说清楚,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蒋三眼睛紧紧盯着桌子上的钞票,气儿都喘的粗了,根本没有多想,他这种人自私自利,连家人都顾不上,何况是韩志荣,当下直接点头答应道“是出了一件事,不过韩科长交代过我,绝对不能对外说。”

    “别卖关子了,快说”许诚言拍了拍桌子上的钞票。

    蒋三痛快的说道“就在两个月前的一天傍晚,到了下班的时间,韩科长也一直没有回来,韩太太让我去省公署接他下班,可是到了时间也没见人影,我就回了韩家,可是刚走到家门口,就看见一伙人冲进了韩家,我在门口听着,说是韩科长让他们来接太太和孩子。”

    “接人,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把人接走了吗”许诚言疑惑的问道。

    “接走了,别看都是中国人打扮,可我看得出来,这些都是日本人,凶神恶煞的,手里还拿着枪,吓得我撒腿就跑,哪敢拦着”

    许诚言顿时眼神一紧,急声追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日本人”

    “为首的那个人,说中国话,舌头都捋不直,日本人都是一个味儿,我一听就知道”

    蒋三脸上不禁露出得意之色,接着说道“我当时吓得不轻,就跑回家躲了起来,可是第二天早上我再去打听的时候,韩科长一家人又都回来,毫毛都没有少一根。

    后来韩科长说,是一个朋友请全家人吃饭,吃完饭就回来了,可是他特意告诫我和陈婶,不要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免得麻烦。

    哼,他还以为我不知道那些人是日本人,其实我早就知道事情不对。”

    “还记得具体时间吗”

    蒋三仔细回想了一下,有些拿不准的说道“去年十二月中旬,应该是十六号对,就是十六号。

    不过打那以后,他的手头突然就宽裕了,韩太太又买衣服又置办首饰,还给他的小舅子盘铺子来干买卖,么的,日子好过了,可就给我涨了十块钱的车钱,呸”

    蒋三的一番话,彻底让许诚言证实了之前的猜想,韩志荣一定被日本人抓捕了,之后还把他的家人都抓了起来,肯定是用来胁迫韩志荣,结果韩志荣一家人平安回来,一定是已经向日本人投降,这才能够被放回来,不然早就遭遇不测了。

    而他被抓捕的时间,正是太原站出事的前几天,也就是说,籍兴怀牺牲之前,韩志荣就已经投敌叛变了。

    之后籍兴怀如果去通知韩志荣,就很有可能被韩志荣算计,落入圈套,被其所害

    一切都解释通了,心中再无疑虑,许诚言忍不住“咣当”一拳砸在桌子上,狠声骂道“这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