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温州陈钓翁”张仑还没有开口询问,便见得那道袍老者居然若有所思的对着身侧的陈州同开口了。
陈州同听得有人唤他,疑惑的抬首望去。
那老者笑吟吟的看着陈州同,然而陈州同却悄然的对着张仑摆了摆手。
随后拱手轻声道“在下陈州同,敢问”
“你与陕西坝桥王师学拳时,可曾听他提过一位师兄么”
听得这老人笑吟吟的话陈州同竟是猛然一震,随后站出来躬身长揖拜下“可是威宁伯乎”
那椅子上的张仑听得这个称呼猛然瞳孔一下子缩了起来,死死的盯着这老人。
“是老夫。”那老者呼出一口气,肃容颔首。
张仑却看着这老少二人,一摆手三十姬武将们“哗哗哗”的从桃林中走出。
手中的火绳勾枪直指老少二人,张仑则是冷声道。
“莫不是欺我不知道王襄敏公去岁初已逝于九边么陛下还遣二甲进士王伯安往督造其墓”
陈州同听得此言也是一愣,随后缓缓退了一步低头对着张仑道“威宁伯为我师兄事,所知者甚少。”
却见那青年缓缓开口“在下便是王伯安,去岁二甲进士第七观政工部。”
“后名奉旨出治葬威宁伯修墓,实则师从威宁伯习武知兵。”
张仑依旧不言语,脸色虽是稍缓却没有要放松的样子。
“你这痴虎儿”那老者一脸苦笑,随即伸手入怀。
见边上那些个姬武将们目光一凝,赶紧说“莫急莫急,老夫取陛下与痴虎儿信件而已。”
张仑面色不变的点了点头,其实心头已经信了七八分。
既是读过明史甚至对于部分野史都有曾涉猎的,从前很多关于这位阳明公的疑惑在这一刻顿解
史载“是秋,奉命督造威宁伯墓,驭役夫以什伍法,休食以时,暇则驱演八阵图。”
还“事毕,自言此卒若戍边可以一当十。”
当时张仑就觉得真特么扯鸡儿淡拿明朝的民工练兵,还能练的以一当十
你当劳资不知道明朝普通人家里什么状况么
修墓民工那基本都是出徭役的,家里情况大约就是一天吃两顿。
要辛苦劳作不说还要给你抓来操演军阵,还能操演出来练成精兵
别说劳作以后操演成精兵了,曾有官员操练卫所兵丁连续半月专事操演就直接废了。
为啥饮食营养跟不上啊一天两顿基本都是糙米还没有肉吃,怎么跟得上
换现在就是让你一天吃糙米无肉两顿,然后每天跟似的操练。
那你不仅得垮可能还得死啊,根本就不可能练的起来。
谁都得讲个能量守恒不是,你消耗了多少就得吃进去多少补充上。
补不上身体就会亏空、气血就会崩坏,本事没练出来人先挂逼了。
哪怕是后世的健身讲究科学摄入的,也得大量的肉类、牛奶、鸡蛋等等补充不是么。
从师兄陈州同手里接过信来,张仑拉开上面的火漆封拿出信来看。
果然是弘治皇帝的笔迹,说的是钱能的事情。
心中再次叹气,王阳明历史上的很多看起来传奇的谜题瞬间得到了解释。
比如他如何逃脱刘瑾的追杀,一路行至贵州龙场最终悟道。
明显这家伙身手就不差,刘瑾派去的人在他手里就是送肉强。
再比如他心灰意冷制造投水而死的假象,这个他是怎么想到的
按说这个时代的士大夫跑去玩假死而遁的,那几乎是不可能的选项。
他为啥几乎考虑都不考虑,遇到追杀心灰意冷就这么干了
因为这货有一个之前就假死过的老师
至于王越为啥会选择假死因为这本身就是个不拘礼法的家伙啊
史载他“既为礼法之士所疾,自负豪杰,蓦然自如。”
那会儿兵部尚书被罢,他觉着应该给他但朝廷没给。
这哥们就一气之下要辞职,皇帝不许。
后来新任的兵部尚书余子俊觉着不好意思,认为朝廷确实亏待王越了。
于是自己上书给皇帝说这事儿,朝廷才给他封了兵部尚书。
老家伙没事儿还跟文官眼里的权阉汪直玩的贼好,俩出双入对还曾一起出塞杀敌。
王越吃喝饮食还讲究的要死,哪怕被贬斥的时候吃喝都“供奉拟王者”。
所以整个文官集团完全看他不顺眼,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他倒霉被贬的时候,尽管觉着过重却没有一个人为他讲话。
御史们没事儿就找他茬儿,各种在朝堂上参他。
而太监李广的事情更是一票科道官,跟打了鸡血似的撕咬他。
这样的老家伙被气着了,又知道辞职不掉干脆假死跑路那是真能做的出来的。
而他“死”的时候,已是七十三高龄了。
若是王阳明曾师从这家伙,这些事情瞬间便得以解释。
再比如相传他征伐宁王时,于军营中练气夜啸军营。
甚至关于他的记载中,多次提到他练气的情况。
结合刚才王越威宁伯跟陈州同的对话,很显然王阳明修习的也是内家拳
也就是说,这些记载很可能都是真的
张仑感慨,史载还说他梦到王越授剑于他、对谈兵法
特么人家俩就凑一块儿呢,直接言传身教还梦个屁的梦啊
抬手让樱子这些个姬武将们捻了火绳,撤下枪械。
张仑肃容站起来走到这老家伙面前,摆开袖子双手掸衫一个长揖到底。
“不知是威宁伯当面,竟是失礼至此万望老大人莫于小子计较。”
不管别人如何看,张仑是觉着王越值他这一礼的。
三次出塞、两次远袭鞑靼,身经十余战收复河套多次击退鞑靼喜边。
就这份功绩而言,张仑觉得自己礼敬这位老大人理所当然。
至于阳明圣人嘛现在不还没成圣人么,等你成圣了再说。
“若论师门辈份,痴虎儿你可得喊老夫一声师伯啊”
老家伙显然也很喜欢张仑,笑眯眯的背着手对张仑道“这伯安可算是你师兄弟”
这下边上的陈州同就尴尬了,却见他无奈的站出来作揖道。
“好叫师兄知道,我是代师收徒。玉公子实为州同师弟”
卧槽尼玛,那这小子年纪小小可不就成了我师弟了么
王越这先是目瞪口呆然后无比愤怒,回头都盯着陈州同嘴皮子直哆嗦。
陈州同自己也是无奈,您那会儿都“死”了,我也联络不到您啊。
又琢磨着走些许门路去考武举,这不就只能低头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