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城外,卫所营寨中。
那些个雇来的老弱军卒歪七扭八的哆哆嗦嗦的站着,他们身侧是脸色阴郁神情略狰狞的黑甲国防军。
营地外亦有扎营,数万国防军沉默如山战旗猎猎作响
狰狞的炮口对着那卫所营寨,黑幽幽的炮口上哑光上闪烁着金属冷厉的光泽。
“张大人,非本帅为难你。只是你这晋阳卫”
保国公朱晖在营帐里,摒退了左右对着面前的李福达叹气道“让本帅很为难啊”
“卑职惶恐”
化名做了“张寅”的李福达一身甲胄,但却神情惊惶的俯身大礼拜下。
“公爷,并非卑职不肯尽心力”
别说,这李福达那入戏颇深。唱念做打的功夫,堪称是一流。
刹时间便是神情悲切,那眼神中带着不甘与无奈。
“可国朝拨付钱粮就这么些,多年来屯田被地方豪强所占甚多”
却见李福达抬起头来,那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了。
“卑职接手晋阳卫不过是一年有余,便是厘清其中关系都耗时不少”
李福达所说的这些倒也并非是虚言,实际上这是现在大部分大明卫所都存在的问题。
屯田被地方豪强所占,卫所将校们自己屁股也不干净。
更何况大明是文重武轻的时代,人家豪强家里假假也是个举人老爷。
那是随时可以放官出去的,卫所里一个千户敢跟人吊歪
人家就是打上指挥使司来,恐怕这指挥使司也得好言相待罢
否则的话,当地官府那绝对是站在同为读书人一边往朝堂上参你一本的。
朝堂上从内阁到各部尚书、侍郎,哪个又不是读书人出身
说不准那里面就得有人家这举人老爷的乡试座师、同年、同窗,到时候官袍都得被扒了。
所以,卫所被占了屯田也只能是忍气吞声。
“卑职接任时,仓内粮秣军械破败颇多啊卑职亦是给兵部请求拨付,可拨付下来的”
这些倒也不是李福达瞎编,他的确给兵部请求过拨付军械粮秣。
可兵部那边自己能有多少东西,还得指望着户部、工部给帮衬。
户部钟那边自从认定了国防军能打之后,就再也不尿兵部这一壶了。
尼玛就特么知道刮我户部的好处,鞑靼杀进来你们屁用没有
给你个锤子给你个卵子去休
工部倒没有户部这么硬气,兵部来寻他们也是苦着脸。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工部的工匠几乎全被挖到军械营造局去了
咱不是要跟您兵部对着干,实在是没人干活儿啊
那票匠人现在最高的被敕封为官,虽然是皇家自己的官可到底也是官啊
甚至他们的俸禄都是内库直接下拨的,跟户部一个永乐通宝的关系都没有。
且这些匠人现在可都抖起来了,亦都识字。
工部这边还真弄不动人家,如此情况下怎能修造军械铠甲
“本帅亦知你为难,此非你只罪也。”
保国公朱晖笑眯眯的站起来,将李福达虚扶起来叹气道“所以,陛下才命我军部处置此事。”
“你亦莫担心,此番入京亦非坏事。”
摆手让李福达坐下,朱晖笑眯眯的抚须轻声道。
“此番入京,你可入帝国皇家军事学院就读。”
“那可是陛下亲任院长,出来便是天子门生的好位置啊”
李福达心里叹气,难怪那些指挥使们波澜都没有掀起便老老实实的交出了兵权。
呆在这九边之上、混迹一个指挥使的位置,又能如何
怎么升职这是个大问题啊
武官晋升可比文官困难多了,但要被裁撤却几乎只是一句话的事儿。
从永乐朝起,下层武官们要晋升几乎都是走太监的门路。
也唯有走太监的门路,才能有机会往上爬。
没辙啊,文官瞧不上他们这群丘八。
便是兵部里做主的,可不都还是那群文官么
太监则不一样了,比如马儿太监刘永诚。
他在边疆多年为国征战,那陛下也是极为信任的。
只要战后论功老太监给你说几句好话,那晋升可不得妥妥的么
再比如三宝太监郑和,随他出海、出征打完了,给你点个名号就简在帝心了。
这还能愁官职没有
“卑职明白卑职明白”
李福达赶紧站起来,躬身抱拳感激的对着保国公道。
“卑职倒是不担心自己,只是那些虽卑职一并的弟兄们”
保国公朱晖哈哈一笑,摆手道。
“张大人倒是个性情中人,此事不需担心陛下与军部早已考虑此着了”
他李福达是指挥使嘛,自然是可以和武举人们一并到帝国皇家军事学院就学的。
但下面的将校就没这么好待遇了,毕竟你这特么卫所都折腾成这狗样了。
国朝军部不追究你责任就不错了,所以给他们去进修的是军官学校。
要顺利毕业出来,那自然也是安排到军伍从继续担任职务的。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能够顺利的从军事学院、军官学校内毕业。
保国公不认为他们中能有几个人,顺利的从中毕业。
张小公爷作为这两所院校的总教官,制定的那一系列训练在保国公看来堪称人渣级别的。
若是真能从那样的训练中走出来,他可以肯定绝对是军伍中的精锐佼佼者。
从黔州、粤北和之前的国防军军卒中遴选进去的,几乎都是经过初步训练、有一定战阵经验的。
岂是这些个在卫所混事儿的将校能比的
他们能熬过前三个月的适应训练,就算是不错的悍卒了。
“卑职卑职多谢公爷多谢陛下多谢军部”
李福达心里叹了口气,知道此事已是不可违逆了。
同时又庆幸,自己总算是把数千的精锐都打散送了出去。
现在只需要自己到京师去与他们会合,再观察一番看看是否能真的出手做事。
“你且回去收拾一番,再有十余日便要入学了。”
保国公朱晖笑眯眯的望着李福达,眼神中一丝古怪的意味一闪而过。
“你啊且好好为国朝做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