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有经过军事学院的训练,李福达确实还是对于自己刺杀弘治皇帝这件事情非常有自信的。
但经过了初步的训练之后,他就开始有些动摇了。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随着一声声的号子声怒吼着,整片操场被踢踏的“咚咚”作响。
还好这处操场全部铺设的是水泥,否则的话这烟尘飞扬之下人都看不着了。
令行禁止
从前李福达对此体会不深,哪怕他曾经去过山丹卫的卫所也不认为大明军伍能够做到这点。
然而在这军事学院内,他真正的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令行禁止”
每一个踏步、每一步手摆动的幅度,都被严格的要求。
站姿一练就是一个多时辰,所有人必须挺胸收腹昂首而立
甚至这军事学院内,所有人行走坐卧都有着严格无比的规定。
床不能坐人,床下有马扎可打开坐下。
院内行走三人成列两人成行,左出右进必须按照规定行走。
胸前金星乃是职衔标识,穿得这身军装则不必行跪拜礼。
下级只需率先肃容对上级行军礼即可,受礼者亦须回礼敬之。
一切都是方方正正、一切都需规规矩矩,甚至连洗手台上的净口的口杯、毛毡都得摆放整齐。
那床单必须每日拉直打整,连被褥都得必须按照标准折叠
旁人看着抱怨麻烦,碍于军纪却不得不做好。
然而李福达从这些细节上,能够看到的更深。
这看似简单的点点滴滴,无一不是在塑造他们这群受训者的身心。
规矩一切都有规矩,一切都必须依照规矩
旁人或许不自知,但李福达却看的清清楚楚。
仅仅是两周的训练后,从他们这些指挥使再到下面的武举子身上的变化。
首先的就是精气神,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就会含胸拔背。
行走时操演的步伐、步距不由自主的迈出,而对于军纪的敬畏让他们学会“令行禁止”。
原本身上的散漫气息、江湖草莽气息,顿时一扫而空。
取而代之的则是类似于这里教官身上那种,彪悍无比的气息。
在这等军伍的护持下,自己能成功的杀掉弘治吗
李福达现在心中开始出现了动摇,哪怕是他成功的杀掉了弘治皇帝。
在这等军伍的追杀下,能活下来吗
在这等军伍的护持下,登基的太子朱厚照能否镇住阵脚
李福达现在已经不再如从前那般自信了,他甚至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要逃离。
老李不知道的是,在外面的门徒从开始想逃离到最近已经不想造反了。
为啥特么快到领月银的日子了啊
这总使亲、副总使亲,哪儿有银子来得亲啊
会被他们忽悠着来卖死命的,大多数其实都是活不下去的军卒、百姓。
他们平日里都是受尽卫所将校、当地豪强欺凌的,甚至还有些背负血海深仇。
李福达敢用他们,也正是看中了这点他们不可能和大明妥协。
但李福达没想到的一点是,他们其实也是普通人啊。
大家如果真能活下去,谁特么愿意脑袋别裤腰带上造反啊
原本都是不愿意干活儿的,但副总使、教头、香头们说这会耽误总使的大事儿。
大家也就勉勉强强的干了,没想到居然还真有肉食。
而且提前完成了,还真给每人一只蹄膀
这一下子所有人的心思就不一样了,蹄膀都给了月银能不给么
想到这就快要干活儿足一个月了,也就是要说到了领月银的时候了。
这些个底层的白莲门徒们心思就不一样了,若是继续干这么二三年。
自己再存上点儿,多卖些力气、用心学学本事做个老匠户。
那二三年下来,咋地得有个三四十两了罢
工地上可是包了吃住的,不用花啥银子。
监工、验查的大匠也说了,若是做的好成匠户月银还能更高。
一想到这点,卧槽谁特么还有心思造反啊
造尼玛的反啊,大家挣银子、置地盖大屋过日子才是正经啊
底层的白莲门徒其实也不是真傻,都知道哪怕是造反起来了好处也分润不到他们多少。
反正都是活不下去了,为啥不咬牙拼一把
然而,现在的情况是好像大家有机会活下去。还能活的不错的样子
“父亲,若是再继续下去恐怕人心就散了”
李大礼其实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然而他却对此束手无策。
好容易李福达能够在两周后,从军事学院以表现优异的机会出来。
得到了消息的李大礼,便不管不顾的找了过去。
“大仁,你那边有何消息”
李福达没有直接回答李大礼的话,而是问起了一起前来的大儿子。
一身管家模样装束的李大仁躬身轻声道“父亲,已经确认老头儿肯定会出来”
点了点头,李福达陷入了沉默。
过了会儿挥退了李大仁“你且回去,尽力打听清楚时辰、护卫人数”
“明白了”李大仁点了点头,随即躬身告退。
李福达沉默了一会儿,面色平静的对着李大礼点了点头。
李大礼这便走了出去,将外间的文杰唤了进来。
这里是军事学院边上的一间小餐馆,以卖鞑靼烤肉为生。
店子虽然不是很大,却又好几间的内间。
绿林中人到京师收消息、打探情况,亦或是相约商谈秘事都会选择这里。
“文杰,某与你相交亦是十数年了”
文杰进来后躬身见礼,李福达摆手让他坐下轻声道“你且说说,此番”
“我等能成大事否”
文杰听得这话心头一颤,脸上却带着苦色。
“总使,属下亦不敢瞒您”
文杰似乎很是犹豫,但还是咬着牙轻声道“此番京师,恐怕难成大事”
李福达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答案,居然是点了点头。
“其实,某也是如此看的。”
边上的李大礼听得这话不由得手上一颤,便见得李福达缓缓的站起身来盯着他们二人。
“然而,某家不甘心不甘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