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孙武白起李靖这样的名将,若是并非身逢乱世也难得武运昌隆。
戚景通当时也仅是逢上刘贼及青州李琪,两者不过是些许乱匪。
虽然他屡战屡胜多有战功,却未足以铸就威名。
当然,国朝还是看到了他的功绩的。
所以后来他才擢大宁都司掌印,并曾为大明最为核心的神机营为坐营副将。
只是宦们对他评价不高,多言道其正直清廉、政声颇佳。
然而若仅仅是如此的话,他拿什么破刘、李二贼屡立战功
戚景通嘉靖二十三年病逝,而他不仅之前对于其子戚继光言传身教。
更是留下了数百卷用兵、练兵心得,若无这些如何造就其子戚继光后来的威名
“叮叮当当”
黎仁孝很满意的看着安南的军卒们在扎营,那位刘堂果然未有虚言。
这里的路边堆积着一袋袋的稻米,看起来似乎是最近放下来的。
虽然都是糙米,但好在数量足够。
让亲兵们带着人在山林里游荡了一番,打下些许野物这一天也就吃下去了。
刘堂的消息倒是不断的传来,首先就是那位贝尔曼联系上了大明人。
因为现在占婆的总兵力达到了五万余,于是明国水师准备协助他们防御旧港。
这对于黎仁孝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加紧行军成为了必然。
轻伤军卒已经被黎仁孝指派护送重伤军卒,并携带着烧成骨灰的尸首先行回安南了。
余下的九万余大军,基本都是有一战之力的。
“吃完后,便做干粮明日全天赶路,日落休息”
缓缓的吐出一口气,黎仁孝很快的下达了自己的命令。
时不我待早到总比晚到好,尤其是如今安南的水师不受控制的情况下。
“小臣莽瑞龙,见过上朝天使”
第二次来见汪直和张小公爷,莽瑞龙显然没有第一次的时候那么紧张。
这段儿被安置的好吃好喝,显然大明没打算宰了他。
所以莽瑞龙也就安心了一些,说明事情还有转机不是。
“这位是我大明水师辅帅戚世显世显啊,这位是东吁使臣莽瑞龙。”
汪直笑吟吟的介绍了一番,戚景通与这莽瑞龙则是赶紧互相见礼。
让他们二人坐下后,汪直才轻声道“莽瑞龙,过几日你便随着戚辅帅的战船出海。”
“到了地方,自然会有人与你联络。”
“到时候要做什么,你全听他的便是。”
汪直说着,顿了顿轻声道“只要配合行事,你之家眷可保无恙”
莽瑞龙赶紧起身大礼拜下,连声感激。
汪直却摆手将他挥退,命人将他带走后才对着戚景通道。
“此人话语信三分,人则不可用。”
待得莽瑞龙走后,汪直才对着戚景通道“世显,你且送他到阳京即可。”
“沿途若他老实则护他安全,若是有所企图”
顿了顿,汪直轻声道“那便斩了罢”
戚景通哪里能不知道汪直是什么人,从前西厂厂督、如今的军部谍报司掌印。
无论是哪个身份,都是从事细作消息谍报的。
他的话不必探究,只需要执行就是了。
“到了阳京,自然会有人来接他。”
说着,汪直轻声道“之后的事情,你便不必理会了”
“末将领命”戚景通点了点头,随后望向了张小公爷。
这位天下风云麒麟儿、国朝玉螭虎虽然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但戚景通却很明白。
无论是安南还是东吁,甚至滇南的一切。
全都是在这位玉螭虎的掌控之中,甚至阁老李东阳的到来都是接手的罢
无论是伏羌伯毛锐还是恭顺侯吴鉴,实际上仰仗者唯有这位小公爷而已。
数万大军深入敌境,还得轻兵直上夺取敌方首都。
作为援军的伏羌伯毛锐部被二十余万大军挡在境外,占婆这边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全歼来敌。
可以说,这是极为险峻的一招棋。
“戚将军且放心,安南黎仁孝一定在你抵达阳京前将会受俘。”
戚景通摇了摇头,对着张小公爷便是行了一个军礼。
“末将所担心者,非安南人而是占婆人。”
汪直听得这话,猛然瞳孔一缩“世显有所发现”
“末将不是担心他们做反,而是担心”
戚景通苦笑着叹气道“占婆军卒,比之卫所更为糜烂”
“呃”张小公爷很是无语,这倒是挺没办法的事儿。
毕竟占婆这些军卒除了少部分是原占婆个头人们的私兵外,其余几乎都是流寇、流民。
再说了,占婆哪怕从前军力鼎盛的时候还不是被安南压着打。
这些军卒的战斗力可想而知,戚景通不担心他们起反心。
他担心的是,这帮瘪犊子扛不住啊
“不必担心,咱家不至于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汪直笑眯眯的对着戚景通轻声道“去罢好好准备,到时候拿下了升龙”
“或许才是你真正作战的开始”
安南,省原。
这座安南重镇早已经变成了一座兵城,大军进驻后无数的百姓开始后撤往升龙。
城中的官衙,早已经成了帅府。
黎廷彦就驻扎在这里,而他现在则是在招待着一个人。
桌子上摆着些许山珍,还有难得一见的烈酒。
“崇郡公不必多礼,此番某家前来乃是有事相求”
来人举杯淡淡一笑,然后遥敬了一杯饮下。
“崇郡公亲眷已然撤离升龙,后日就会抵达省原与您汇合了。”
黎廷彦点了点头,望着来人一饮而尽“辛苦”
来人缓缓的放下了酒杯,声音变得轻柔了起来。
“此番前来,乃是有事需劳烦一番崇郡公”
黎廷彦似乎毫不意外,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悔迟兄,你我二人非初次往来了。”
“意料之中,且说罢”
来人便是李福达,却见他哈哈一笑“崇郡公快人快语,好老夫亦不客气了”
便见李福达抬起手臂,缓缓的按在了桌子上。
望着黎廷彦一字一句的道“李某要的,是升龙的开门”
他的这话一出口,黎廷彦猛然瞳孔一缩。
但他却没有任何疑问,甚至李福达的话一出口他就点头了。
“好你可持我令牌、密信,往升龙寻左营副将阮武。”
李福达先是一皱眉,但随即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却见他郑重的站起身,拿起酒壶恭敬的给黎廷彦倒上了酒。
然后端起杯子,躬身沉声道“崇郡公当世人杰也”
黎廷彦听得这话,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惨笑。
端着杯子站起来,和李福达碰了下一言而尽。
当杯子放下的时候,他已经是眼眶略有湿润了。
“老夫事黎朝三代,开国那会儿时局艰难不曾走”
“圣宗时四处征伐未曾走,即便是当今大王削我兵权时亦不曾走”
黎廷彦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的悲凉,缓缓的坐在了椅子上。
“没成想,临了居然一生忠名付诸东流”
李福达微微一笑,坐在了椅子上望着黎廷彦一字一句的道。
“滚滚大潮,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崇郡公为黎朝三朝卖命,这爵位是挣出来的而今安南要亡”
李福达说到这里,缓缓的站了起来开始往外走。
“您即便是心有忠义,也不至于举家殉葬罢”
黎廷彦没有再说什么,轻叹了一口气起身道了书案处。
抽出一张信笺研了些许墨,匆匆的写上了几句、用上钤印。
吹干后塞入信封加盖火漆,又从怀中摸出一块铜牌一并递给了李福达。
随后整个人疲惫的靠在了椅子上,望着横梁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福达见此悠悠的叹了口气,躬身作揖缓缓退去。
“哗啦哗啦”浪花拍打在战船上,阮维武站在甲板上看着一艘小船打着灯笼缓缓的靠过来。
远远的用约定的灯火打闪过,才允许他们搭载小船过来攀上战船。
阮维武不必吩咐,下面的军卒很清楚。
只允许对方过来三个人,而且要查验过印信。
一切都没有问题后,上船的三人才被领到了他的舱室。
“且说罢占婆王让你们来作甚”
来人恭敬的拿出了一封密函,双手递交给阮维武没有说话。
拿过这封密函,阮维武借着火光看了起来。
一点点的读下来,阮维武的脸色不由得逐渐阴沉。
贝尔曼在边境上与黎仁义一战,竟然是吓破了胆子。
连夜收缩兵力撤回了旧港,随军的明国将校也认为到时候了。
于是放出信鸽,通知附近的大明水师前来支援。
根据那将校所言,附近的大明水师兵力可不少。
贝尔曼现在要集中兵力,准备在旧港死守。
而且还准备要安排人手,到旧港迎接明国的水师。
这可是极大的计划变动,如果明国的水师赶来前没有歼灭贝尔曼。
后续要打多久,这谁都不知道啊
“明军水师有载火炮、火枪等火器,端的是厉害且有三千料大船”
阮维武听得这话手里一抖,差点儿信就跌地板上了。
我尼玛安南的水师,哪怕是他的座船也才一千料啊
敲里吗这三千料起,就算是撞也能撞垮他们这些小船了。
明军的火器他倒是不甚在意,当年明军攻打安南火器也很厉害。
然而这会儿海上却用处不大,更多的是得靠船撞、跳梆战。
“你便是前来领路的”
信上那位占婆王也很着急啊,毕竟现在安南水师都到外海了。
如果他勾结安南的事儿曝光了,那肯定得全家富贵。
即便是贝尔曼不计前嫌,明国也肯定会宰了他全家。
“是小的乃是来为将军领路的,同时还需遮掩一番”
来人躬身抱拳,轻声道“小的船上有商队的旗子,将军挂上便可入港。”
神不知、鬼不觉的先让一部分人进入海港,剩下的舰船则是隐蔽起来。
大明的战船厉害,可他们的战船靠岸就不那么可怕了
只要他们的船员登岸、战船下了锚索缆绳,安南水师凭借灵活再配合占婆王码头的奇袭。
即便是他们有三头六臂,也只能是饮恨当场
“将军此事万万不可懈怠,据闻此次来的都是明军精锐。”
来人躬身肃然道“多历战阵厮杀,又有水师辅帅戚景通率领”
“若是让他们重回船上,逃得数艘都是大麻烦”
明军水师的主力可没动呢,信上说那位明军将校言语中提到。
明军水师的主力战舰,可是五千料的大船啊
他这安南水师最大的也才一千料,要是走漏消息明军水师恼羞成怒大举袭来
人倒是能躲进港口里,船怎么办
把他水师的船给烧了,那他们还能叫水师么
一念至此阮维武站起来背着手,来回踱步。
想了半天,才脸色阴沉的道“上岸一事,本将亲自率人前往”
来人似乎被吓住了,赶紧躬身道“将军不可若是您亲自上岸,安南水师”
“此战若败,安南也就没有水师了”
阮维武走到了船舱边上“吧嗒”一声推开了木窗,只见窗外月色莹莹。
月光照耀在海面的波涛上,撒下片片碎银。
“天佑我大越既然当年明国败于我大越之手,今次亦不例外”
阮维武看着窗外的月色,一字一句的道“本将,将亲手送他们归西”
是夜,占婆旧港外海上的安南水师分作两队。
主力战舰并没有直接出动,而是绕行到了另一处海湾内静候。
其余的战船全数换上了商队旗,遮掩住了船上军械。
天色刚刚亮起,阮维武便带着船队缓缓向着占婆旧港驶去
“哒哒哒”的战马马蹄声响起,探马不断的在四周游戈。
一身风尘的黎仁义终于赶到了旧港城外,远远的已经能够看到旧港的城墙了。
“难怪伪王全军撤来此地,果然是处易守难攻之所啊”
黎仁义眯着眼睛望着远远的旧港,旧港毕竟发展多年了。
于是这里的城池虽然不大,却是巨石垒砌的。
高有丈余,延伸至海里。
“扎营埋锅、造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