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万万不可啊”
赣州,豫章。
宗室王族府邸内,亭台楼阁之间一处不起眼的湖中小亭。
身着蟒袍的一胖子面前,乃是一位面容清瘦穿着道袍的老者。
眼见这位老者声音急促像是压住了怒气一般,近乎是低吼的道。
“如今国朝军力强盛,如何可甘冒此险”
这老家伙痛心疾首、苦口婆心,叨叨咕咕的一点点徐说着如今大明国朝的优势。
强势崛起的国防军在军械营造局的加持下,不仅有着最新式的铠甲、刀剑和火炮。
还有从西南、鞑靼到朵颜三卫的作战经验,可谓是兵强马壮。
鞑靼火筛部归附后并入大明的前后有两万精骑,再进行了打散整训后拓展至四万。
如今拱卫京师的机动作战力量是一万,其余则是坐镇鲁东、冀北及豫南一片。
还有部分在草原上巡查,震慑残余的草原各部。
建州女直已经灰飞烟灭,海西女直则是在朵颜三卫的配合下清扫野人女直。
如此军力,怎敢妄动啊
“若虚公此言差矣差矣”
边上的一高瘦中年男子一下子蹦达出来了,眼见他摇头晃脑摆动着手中的羽扇。
一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之模样,就是那几撇老鼠须和那猥琐的相貌拖垮了气质
“如今伪帝看似鲜花着锦,实则烈火油烹啊”
眼见这男子笑嘻嘻的站出来,摇着手中的羽扇轻叹道。
“若虚公只见鞑靼归附,却不见那火筛却依旧统御部族、麾下兵马数万”
“若虚公只看到西南大捷,却不知黔国公府为抵御反噬已然动迁至安南、东吁交界处”
原本那脸色黯然的蟒袍胖子,听得这老鼠须男子的陈述眼睛一点点的亮起来了。
“伪帝看似强盛无比实则外强中干而已,他在那玉螭虎的蛊惑下多方打击”
“江南一地、粤北一地,诸多学派惨遭打压且如今又被判罚”
“西南土司、土官本乃当地豪族一言九鼎,如今却被剥夺职权转为流官如何能甘心”
听得这老鼠须娓娓道来,那蟒袍胖子差点儿就激动的跳起来。
豫南、冀北、晋中等豪族,早被剥了好几遍了如何肯甘心低头
别看那位新立国防军,又聚了三十余万新军。
可天下卫所兵马等可有百万之多啊,那些卫所将校一部分已然被革除了去。
然而被革去的那些千户、百户,就心甘情愿了么
“且西南驿站多有裁撤,驿卒被革职无数啊天下驿站如此之多,驿卒们岂能不思动耶”
眼见这老鼠须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哈哈大笑“若虚公,大势在我啊”
那被称作是“若虚公”的老者闻言不仅没有高兴,还有些气的哆嗦。
眼见他咬牙切齿的狠声道“刘幼度尔不过是一介举人,如何能知这天下大势”
“老夫自成化二年进士及第,历刑部、按察使提学江南累擢鲁东左布政使、右都御史”
这话说出来顿时那老鼠须就蔫了,这老者的身份履历他那时比不了的啊
若非是他理金陵都察院事的时候,御史瞎闹腾最终导致扶桑使节以自伐求见告御状。
说不准人家现在都调回京师去,在都察院抑或是大理寺任职去了。
“你所说之事宜确是属实,然你却不知道那玉螭虎之厉害”
眼见这若虚公悠悠的长叹一声,缓缓的起身走到了那虚胖蟒袍者面前深深揖下。
“殿下,若是那玉螭虎是轻于之辈老夫何至于被迫致仕”
“东山公皓首穷经,却依旧经筵惨败”
“黔州米鲁几乎阵斩黔州上下布政使、按察使至镇守太监,却蛰伏于玉螭虎之手”
“火筛纵横草原,一度曾挥戈京师然,却率部来投”
若虚公说着,幽幽的叹了口气“还有些许殿下不知道的”
“英国公府的那位虎头老国公,您以为先帝为何器重于他甚至不惜京营兵权,尽交其麾下”
随着这若虚公一点点的将自己所知的隐秘道出,这蟒袍胖子才擦了擦头上的虚汗。
眼见这胖子听完后,才叹气道“若虚公果然老成谋国,孤也是初闻这些事宜啊”
而那老鼠须则是极为不平的尖声叫道“若虚公这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便是他英国公府祖孙二人强悍,却又如何能挡这天下大势”
若虚公脸色猛然变了,开口便要反驳。
这个时候,那胖子站起来摆了摆手“两位且莫吵,孤再想想再想想。”
背着手绕了好几圈,若虚公与和老鼠须则是不敢吱声。
两人不服气的互相瞪着,都在等待着这位蟒袍胖子的决定。
“孤亦不瞒二位了”
这胖子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眼见他站住了脚步。
缓缓的转过身来望着二人,沉声道“孤这宁王一系,想必两位都清楚的”
“当年永乐帝说好,与我宁王一系共天下的结果,却是他燕王一系坐天下去了”
这胖子,赫然便是如今的宁王朱宸濠
那老鼠须者则是他的谋士,赣州举人刘养正。
而清瘦老者则是他的女儿亲家,成化二年进士、前金陵都察院事李士实
朱宸濠双目闪烁着愤恨的光芒,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道“且还削我宁王护卫,当真不为人子”
叨叨絮絮的说了一大通,无非就是表示燕王一系如何欺压他宁王一系。
而且不讲道义,他宁王一系造反有理
“伪帝如今便如幼度先生所言,早已经是天怒人怨了”
宁王的双眸中闪烁着一股狠辣的味道,嘿嘿的笑着道“此番他祭天求雨,却身中风寒”
“恐是命不久矣”
那若虚公见状便要开口再言,风寒之症说白了不是什么大事儿啊
何况皇室自有太医院属,有如此多御医在侧、弘治皇帝又正值壮年怎会出事儿
但随即看着这宁王朱宸濠的目光,若虚公悚然一惊顿时不敢再言。
倒是那老鼠须有些忧心忡忡“殿下,只是风寒恐怕不能取命啊”
“哼哼哼朱祐樘孤说他死定了,他就死定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宁王朱宸濠似乎极为得意,哇哈哈哈的张狂大笑。
那老鼠须刘幼度则是欲言又止,朱宸濠见状犹豫了一下。
摆手让二人靠近,这才低声道“朝中自有人联络本王,孤敢说此言自然是有所依仗的”
刘幼度听得这话,不由得瞪大了眼珠子。
他可不敢相信,还有谁敢在朝中谋害皇帝。
“司设监太监张瑜、掌管太医院事右通政施钦、院判刘文泰和御医高廷和”
朱宸濠见状不由得急了,却见他一下子就念出了好几个名字。
边上的李士实满脸惊恐,低声喝道“噤声慎言”
朱宸濠这才一惊赶紧住口,随后死死的盯着刘养正。
后者浑身冷汗“刷”的就下来了,人家这二人是女儿亲家啊
他刘养正说白了就是个谋士,宰了他保住秘密可不是什么大事儿。
“扑通”一声刘养正就跪下了“殿下幼度为人,殿下如何能不知”
“若说最为期盼殿下荣登大宝者,幼度自问第二无人敢称第一了”
“幼度忠心耿耿,可昭日月还请殿下明鉴”
这番话一说,朱宸濠的脸色倒是好看多了。
想来也确实如此,刘养正自负一身匡扶社稷的本事。
无奈只是考上了举人,却迄今未中进士。
导致的是他无法出仕,又不屑以举人之身再考其他诸部。
从宁王一系,扶持一个从龙之功便成为了刘养正的期盼。
他说自己最盼着朱宸濠荣登大宝,倒也不能算是虚言。
“幼度先生忠心,孤自是信之的还请先生起来说话,与孤好好合计合计”
想到刚才这刘养正不顾一切的跟自己争执,李士实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在没有获得这些讯息之前,刘养正就如此坚定的支持朱宸濠造反。
那还真就从侧面上说明,这刘养正也是个忠诚之人。
“既是说开了,孤亦不瞒着两位了”
朱宸濠一咬牙,从怀里掏出几封密函交给了刘养正、李士实二人。
这二人接过密函拆开来一看,先是一惊随即便是心潮澎湃。
为何
这几封密函有来自于镇守太监张忠的,他麾下养着京畿侧地大盗张茂。
自从调查局开始接手查探后,不少曾经张茂的手下陷落。
这使得张忠心惊胆战,要知道如果张茂也被逮了
他张忠收了好处、养着贼寇,四处打劫的事情可就要曝光了啊
到时候弘治皇帝岂能容得他继续活着
张茂虽然是张忠的狗腿子,可他也不是不怕死的。
这件事情追查下来迟早得查到他头上,此举岂能不死
散了调查局,抑或是让调查局查不下去就成为了他们活命的唯一道路。
平日里他们决计不敢轻举妄动,而如今却有了最好的机会。
张茂手下有着好些大寨,拢共下来能聚起数万人之多
与他宁王相互呼应,甚至威胁京畿之地。
密函中还有来自于翰林院的,里面甚至直接用上了私钤。
宁王所言的消息,便是来自于这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