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淳从安山北方先一步飞遁赶回后,就立刻从替身手中把事务接了过来。
这时他才知道,就这么几天工夫,都护府内就发生了衙署长吏被杀之事,其中还包括自己的旧识郭尚。
为此他也是自责叹息不已。
可要是事情再来一遍,他仍是会选择这么做的。
比起个把人的性命,显然保全北方平原上的大粮仓更为重要。
好在之前预想中那转移神力的瘟疫之神并没有在瑞光附近现身,神尉军也没有被解绑,事情还并没有坏到真正不可收拾的地步。
所以他强打精神,亲去拜访柳奉全等人,并且还往姚老公府府上走了一回,这位老先生虽然年纪大了,可影响仍然是极大的。
虽然玄府这次并没有真正剿灭瘟疫神众,可北方威胁的确暂时解除了,也算是拿得出手的一大功绩,勉强可以功过相抵了。
待项淳回到事务堂之后,他也是感慨不已。按照天夏礼制,玄府作为修行重地,本来应该高居于都护府之上,坐观下方云卷云舒,可现在自己却只能俯下身段屈就于人。
浊潮虽然在消退,他也能再次飞遁天穹,可他怎么觉得,身上束缚却一点没有减弱多少。
“主事,主事。”
正在他心中暗暗抱怨之时,一名助役堂外匆匆奔来。
项淳现在很怕再听到什么坏消息了,但是他身为主事,他仍是很沉得住气,面上一派镇定,问道“什么事”
那助役脸上却是泛着喜色,躬身一礼,道“主事,张玄修回来了。”
项淳一想,才知道他说得是张御,“张师弟之前出去了么”他神情一肃,道“是不是之前有什么事”
助役道“主事,之前王从事和郭主事等人遇害,张玄修似是发现了什么线索,所以当时留下几句话后就追下去了,方才张玄修回来,还拖回了一具的神明的尸体,据说就是那个凶手。”
“哦”
项淳神情一震,随即心中也是一喜。张御要是真把凶手杀死带回,那么这件事还有的弥补,他急忙问道“张师弟人在哪里”
助役道“人应该就在闻祈广场。”
项淳一听,当即就往堂外而去,才出大门,下意识就要纵空飞遁,可随即一想这是瑞光城,只好作罢,只能步行出了学宫,再乘车马往城西而来。
待一路出了西城门,到了闻祈广场之外停下,他自马车内出来,远远一望,便见那一具魁伟尸体,上面还有一层光灿灿的神血,不由暗自点头,这的确是异神尸体。
他再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张御,其人正与一名年轻玄修说话。他回忆了一下,那个玄修应该叫严鱼明,是从玄府收养孤儿中从脱颖而出的,也算是难得的人才了,就是修行时日尚短。
说实在的,这次的事也着实怪不了他。
项淳并没有急着上前,而是问道“可能确认是杀害了王从事和郭衙君的就是这个异神么”
助役道“确认过了,的确是。”
项淳点了下头,这才迈步向广场这边走来。
张御若有所感,回头一望,见到是项淳到来,便就行步迎上,随后合手一揖,道“项师兄有礼。”
项淳抬手还有一礼,面露赞许,道“张师弟,你做得很好。”他感慨一声,道“也得亏你将这神明杀死带回,不然我还头疼这件事。”
张御道“玄府当时无人适合处理此事,御又在场发现了线索,自是不会就此放过。”
项淳连连点头,道“师弟勇于任事,能力又是出众,要是年轻一辈都是张师弟这样的人,该是多好。”
张御没有说话,而旁边站着的年轻玄修严鱼明却是以为在说自己,不由羞愧痛苦的低下头。
项淳指了指广场上那具尸身,道“师弟,你知道这个异神是哪里来的么”
张御道“这个神子自称是瘟疫之神的子嗣,荒蛮之神库泰。”
项淳一惊,道“瘟疫之神的子嗣”
张御点头道“对,我确认了。”
项淳顿时神情一肃,道“张师弟,你如何确认的可是发现了什么有关瘟疫之神的线索么”
张御道“我当时发现线索后,就一路跟随这异神留下的痕迹来到了安山中,并在那里发现了一座瘟疫之神的祭坛。我将这异神斩杀之后,没想到瘟疫之神恰好转挪神力至此,御便与他斗战一场,侥幸将其斩杀。“
说到这里,他从衣兜里拿出那枚指骨,道“这是从瘟疫之神身上得来的。”
项淳眼睛瞪大,不禁略微有些失态,道“张师弟,你”他又看了看那截指骨,那种神力,没错了,的确是瘟疫之神他不停看向张御,“张师弟,你究竟是如何”
张御道“不知何故,瘟疫之神这次似是损失了太多神力,所寄托的也只是一具干尸,故而御才能侥幸将之胜过。”
“原来如此。”
这个解释项淳倒是比较容易接受了。
他看得出来,这位瘟疫之神在转移之前实际与英颛有过一场搏杀,最后不敌而退,在那场战斗中其人神力应该损失不小,那么再经由一次转移,又没有合适的寄托之身,被张御斩杀也是可能的了。
他想了想,又问道“那么瘟疫之神其他子嗣呢“
张御道“我与瘟疫之神交手时,此辈并不在旁。”这些神子都被桃定符化成灰烬了,什么东西都不曾留下,而桃定符身份独特,不适合道明。
项淳也没追究下去,瘟疫之神已被除去,余下神子就算活着也没什么用了。关键张御也是玄府的人,那么这一次也可以对外说玄府是尽了全功了。
如此他就有底气继续向都堂要求继续压制神尉军了。
而这一切,都是张御带来的。
他定定了看了看张御片刻,随后道“张师弟,上次范师弟与我说及,想要与我讨要一份秘传章法,我见你修行时日尚短,怕你过于急进,所以有意压一压你,不过现在看来,似你这般资质出众之人,实不该用旧时眼光去看待。”
顿了顿,他又道“你且放心,稍候我回到府中,就会将秘传章法授下。”
张御考虑了一下,道“项师兄,这一次斗战,我感觉自己有许多不足之处,故想稍候出外游历修行一段时日。”
项淳神情和悦道“也好,张师弟你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再安排你做什么事也有些不近人情了,你尽管去你做自己的事吧。”
待与张御说完话后,项淳闻祈广场这里安排了几个人,就回返了事务堂,最后于第一时间安排弟子把秘传章法送去张御处,同时一同送去的还有数枚章印。
随后他开始书写书信,并命下人一封封发出去,准备借助此次机会一举扭转玄府颓势。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许英冲了进来,急道“师兄,你把秘传章法传给张御了”
项淳笔下不停,头也不抬道“他杀了瘟疫之神。”
“什么”
许英有些发懵,不可置信道“师兄,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项淳写完一行字后,抬头道“我说他杀了瘟疫之神”
许英这才意识到这不是开玩笑,他怔愣片刻,左右看了看,又在大堂内来回走了几步,最后才转头过来,不信道“这怎么可能我们这么多人,围攻了那么久”
“是啊,我们这么多人都没做成的事,却被张师弟做成了,”项淳看着他道“可这就是事实”
许英咬牙道“那也是侥幸我不信,我不信凭他的实力能把瘟疫之神如何,一定瘟疫之神在转移之时损失太多神力,他是运气好,捡了便宜罢了”
项淳点头道“的确靠了点运气,”他把手中的笔一扔,“可是我们玄府就差了一点运气”
许英顿时无言以对。
项淳转过身,走到窗边,看着下方道“我有时候在想,我们只顾着季家儿郎,却把张师弟推出去,究竟是不是做错了”
许英一听,不由涨红了脸,抢上来几步,激动道“师兄,你可不能半途改主意,这是我们玄府反败为胜的唯一机会了。”
项淳转头看了他一眼,道“我可没说要改主意,我反而认为,恰恰是因为我们把张师弟推了出去,才成就了现在的他,有些人天生就是无法被埋没的。”
许英顿时松了一口气。
项淳沉声道“你现在我知道为何愿意把章法传授给他了么说不定他能再给我们带来一些惊喜呢这与季家儿郎的事并不冲突。”
许英有些郁郁的离开事务堂后,就往位于启山之中的密室而来,入了此间后,他一见那戴着面具年轻文士,张口就问“师侄,你修行到哪一步了”
年轻文士恭敬道“正修持第二正印之中。”
许英坐在那里,似是在自语道“慢了,这样慢了。”
年轻文士不解道“师伯,可是有什么不妥么师侄一直在按师伯的安排修行啊,师伯不是让师侄尽可能稳些,妥善分配好所有神元,而不要求快么”
许英心中莫名有股烦躁,只道“总之,你要快一些了。”说完之后,他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去,只留下那年轻文士有些不明所以的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