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玥觉得他现在整个人都仿佛飘在云端,虽然一时激动把云萝拐带了出来,可此时面对着她,他只觉得手足无措。
明明有满腔的话想说,却又忽然无话可说。
仿佛美梦做久了,让他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甚至忍不住怀疑,他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他此时该如何解释才会显得他并非有意唐突她
云萝就静静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变换,从没见过他这样心绪不定的模样,让她也莫名有了一点点不知从何而来的心虚感。
这真是太奇怪了,她有什么好心虚的
她又不是渣了他
于是,她重新变的理直气壮,美眸直视,很快就把景玥看得赧然垂下了目光。
云萝“”
总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
不等她想明白,景玥很快又抬起目光,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阿萝。”
声音出口,才知到底有多艰涩沙哑,他不得不停下来重新寻找自己的声音。
云萝的目光落在他滚动的喉结上,又对上他的目光,说“你别紧张,我就是说说而已,就算看上了你,也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景玥突然就不紧张了,只是好气,怎么办
你倒是对我做点什么呀
云萝觉得他的脸色变得很奇怪,看她的眼神像是生气又像是憋屈,好像还有点哀怨,反正她不是很明白。
男人心,海底针
她觉得两个人这样不说话,面对面站着有点傻,虽有树荫遮挡了大半,但斑斑点点的阳光晒下来还是很热的,她就想转身换个地方。
然后,手臂突然被拉住,景玥紧张的问道“你要去哪里”
云萝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里太热了,我想找个清凉地。”
景玥下意识伸手挡在她的头顶,然后才反应过来他手上还拿着扇子,于是连忙打开给她扇风。
今日带的扇子也就这一个作用了,毕竟他平时可不惯拿这个东西。
凉风袭来,缓缓地吹散了身上的热气,云萝觉得这里也还不错,虽然总有光点透过树叶的缝隙落下来,但其实并不十分炎热。而且此地隐秘,游园赏花的声音都离得远远的,少有人往这边走动,很适合说些不宜让人听见的私密话。
可是,好像也没什么不能对人言。
享受着瑞王殿下亲自打的扇子,又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模样,云萝淡定的再次安慰道“你别多想,我唔”
景玥忽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真怕她又说出一些让他受不了的话。
他心口狂跳,但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点不可抑制的颤抖,说“你难道想不负责吗”
因过于激动和极度的压抑,他的眼角微微发红,睫毛轻颤,从眼底的深处逐渐泛起滔天的波澜,似要将人的魂魄都卷入其中。
云萝被他眼底翻涌的情绪震了一下,随之蹙眉不解的问道“负什么责”
说话时,嘴唇开合在他的手掌心轻轻扫过,景玥顿时觉得那酥麻从掌心一直传到了心口,脑海嗡鸣,几乎听不清她说的话。
慌乱的松开手,掌心滚烫,又觉得怅然若失。
然看着他茫然不解的模样,他不由得呼吸一窒,涩然道“你不是说,你看上我了吗”
“看上你就要负责”
“当然”
“那我看上的东西可多了。”
“你都看上了什么我全送给你。”
景玥接话接得十分顺溜,云萝却被他噎着了,半晌,双目低垂,凉凉的说道“看上你的人可不少,照你这么说,她们都要对你负责”
“她们如何与我何干”景玥垂眸看着她,神情十分的专注,又仿佛在努力的压制什么,声音逐渐低沉舒缓,直往人的心里头钻,“我只在意你。”
云萝伸手摸了下耳朵,表情却是格外的冷漠无情。
呵,这样明目张胆的双标,难道还想让她鼓掌叫好吗
景玥看着她,丝毫不因她的冷漠而退缩,反而目光越发潋滟温柔,轻声询问“回头我就让祖母请媒人去府上提亲,好不好”
云萝美眸微瞠,一个“不”字就到了嘴边,又在看到他通红的耳垂时默默收了回来,转而委婉的说道“你是禽兽吗我还这么小”
景玥“”
他思慕她、心悦她、想要娶她,怎么就禽兽了
瑞王殿下的心里七上八下的,还有些委屈。
但这是自己放在心上喜欢了两辈子的小姑娘,不管她说什么,都是对的
禽兽便禽兽,他就当这是阿萝对他的爱称,仔细想想,似乎也颇有情趣呢。
景玥被他自己的想法羞得耳根发烫,又忍不住想的更多。
把飘飞的心思收拢,他一脸期待的看着云萝,问道“那你想何时成亲”
云萝想也没用,便脱口而出,“至少也要十八岁以后。”
“好。”
好什么云萝忽然觉得异样,他们究竟是如何把话说到这个程度的
她伸手贴在了景玥的胸口,用力的把越靠越近的他往外一推,面无表情的说“你想多了,看上你和嫁给你是两码事。”
景玥后退一步就站稳了,听到这话也不泄气,他今天已经足够惊喜了。
而且,随着被云萝的连番打击,他紧绷的情绪反而舒缓了过来,此时已经能顺畅的思考,一边继续给她打扇子,一边问“看上了我,却又不嫁给我,那你想嫁谁”
语气幽怨,仿佛对着一个只撩不娶的渣女。
云萝铁石心肠,丝毫不为所动,甚至有点后悔对着温如初应下的那句话。
一切都是因为她说了一句“看上了”,事情就变得这样难以言喻。
她难道还要跟他解释,所谓“看上了”只是一个初步阶段,离谈婚论嫁还有一段好长的距离
云萝思绪一顿,越发的面无表情,突然感觉自己有点渣,是怎么回事
索性转身离开,她怕继续说下去,还会被景玥带着走,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玩弄感情的渣女。
走出两步,她忽然又转身跟景玥说“我只是看上了你的脸”
神情冷漠,语气笃定,却不知这样刻意的解释本身就带着一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景玥这一次没有阻拦她的离开,静静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假山后。直到再看不见她,他才伸手捂住眼睛,缓缓的笑了起来。
待他放下手,却见双眼微红,眼中浮动着盈盈水光。
他抬头看了眼停在枝头的一只喜鹊,然后大步朝云萝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但云萝已经回到了菡萏轩,坐在长公主的身侧,安静的听夫人太太们说话。
夫人们也有各自的小圈子,大多数一边关注着周围,一边成群凑在一起小声说话,十分热闹。
最受关注的自然是上头几位大佬,此时,简王妃正在跟广平王太妃说家中儿女的姻缘。
世子宗琦钧已在今天二月娶妻,次子年纪还小,如今简王妃膝下适龄又未婚的也就只有一个女儿安如郡主了。
至于说府中的庶子庶女,虽然都叫她一声母亲,婚事也需她做主,但她才不会这样上心呢
安如郡主年方二八,至今尚未定亲,简王妃似乎想要与广平王府做亲,虽表现得不明显,但那个意思还是从言语中稍稍带了点出来。
当然,这种事情本来也不能说的太明显,只需点到即止,广平王府若有心,之后自然会有进一步的动作。
广平王太妃笑呵呵的,看不出愿意还是不愿意,只是见云萝回来就转头问她“怎么不在园子里多玩一会儿”
简王妃眉头一皱,看了云萝一眼。
衡阳长公主就笑着跟太妃说“她怕是嫌外头热,进来躲凉快的。”
广平王太妃转头跟身旁的丫鬟说“我记得前日厨房呈上来的单子上有一份冰碗,到现在也没见他们送上来,你去看看他们做好了没有,做好了就赶紧端上来让大伙儿都凉快凉快。”
丫鬟福身退下,广平王太妃又跟云萝说“夏日里吃冰碗确实舒爽的很,但小姑娘却不好多吃,待会儿吃一小碗就好。”
云萝俯首道“谢太妃关心。”
简王妃忽然说“安宁精通医理,哪里会不知晓这些我看她脸蛋红扑扑的,这么多小姑娘在这儿,就数她的气色最好,不知是如何调养的”
衡阳长公主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淡了,云萝却仿佛没有听出她话中的深意,认真的回答道“并没有特意调养,不过是早睡早起,多吃饭,多运动,气色自然就好了。”
简王妃的眉头一抖,帕子掩了下嘴,笑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姑娘还是以娴静端庄为好,吃的也不宜过多。”
云萝就“哦”了一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看着简王妃的脸色,衡阳长公主脸上的笑容重新露了出来,甚至还笑出了声。
她把手边的一碟做成荷花形状的绿豆糕推到了云萝面前,说道“像我们这样的人家,难道还能缺了自家姑娘的一点吃食什么身段仪态都比不上身体康健,无病无痛。”
云萝看着面前的绿豆糕,犹豫了一下才伸出手拿起一块。
嗯好像没有很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