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对于骨朵儿的桀骜态度,点额倒也不意外。
点额只是望着骨朵儿,宽容地笑,“妹妹别急,你是咱们阿哥爷的大侧福晋,在咱们这个所儿里,我之下就是你了。”
“我的身子又不好,自然是巴望不得将这家里的事儿都交付给你去。就算你不想管,可是你身在大侧福晋的身份上,都容不得你不管;更何况你想管,那我自是一万个乐意去了。”
骨朵儿便是冷笑,“嫡福晋要是真想让我管,便交给我些旁的事儿倒也是了,不用只在这事儿上才问我的意见。”
点额含笑点头,“好啊,我明儿就叫含月将咱们家里的账册底档捧过去给你,让你自己挑,看你想管哪一摊儿。”
“至于今儿这事儿我为何要特地问问你的意见么倒是妹妹你多心了,实则我原本是想让你也陪着阿哥爷去的。”
骨朵儿微微一眯眼。
点额却是笑着收回了目光,面上的笑意和变得更加温柔,“去年原本该是你陪着阿哥爷去热河的,结果叫那么档子事儿给耽误了,倒没能让你去成。”
“后来还闹出了六格格的误会,反倒叫你又被禁足了百日去我知道你心里憋屈,实则我心里又何尝不是也不得劲儿啊。”
“故此这回阿哥爷去谒陵,是今年过完年来阿哥爷第一次出门儿,我便自然第一个也想到你去,想着或许该叫你也跟着去。”
“只是一来这次阿哥爷去的时日短,终究十天半个月就回来了,比不得去热河一去就是几个月,我便担心你嫌这次补偿不了去年那一回我想着或许你还是愿意再等两三个月,等今年再陪阿哥爷去热河吧。”
“终究你怎么想的,我也不好臆测,这便总得问问你去不是”
骨朵儿的目光迅速在廿廿面上滑了一下儿,“可是,嫡福晋不是说,叫小侧福晋去么”
点额含笑点头,“没错。可是这也不耽误大侧福晋你也一道儿去不是毕竟此次阿哥爷是去谒陵,阿哥爷给皇后额娘行礼,也要给皇贵妃额娘行礼,你们二位都是侧福晋,这便也方便分头陪阿哥爷行礼不是”
廿廿垂下眼帘。
她知道,骨朵儿是被刺中了。骨朵儿想去。
廿廿一笑莞尔,“回嫡福晋,小妹进门晚,自然是一切都以骨朵儿姐姐为先。这次还是骨朵儿姐姐去,小妹在家里照旧侍奉嫡福晋就是。”
点额含笑望过来,“就说你一向最懂事,姐妹里最是谦恭礼让,不争不抢。”
廿廿忙道,“嫡福晋谬赞了,小妹真是不敢当。小妹年纪小,其实不懂事的地方还多着。而这一次也并非有意谦让,实在是小妹自己的诺言尚未履行,终究还不到一年之约。”
点额缓缓垂首,“难得两位侧福晋都这样明理懂事,一个想为我分担家务事,一个这般谦恭礼让,叫我心里真是欣慰太多。”
“不如这样,还是两位侧福晋一同陪阿哥爷去吧。最要紧的,正好两位妹妹也好分头在皇后额娘和皇贵妃额娘灵前行礼不是”
傍晚的时候儿,十五阿哥过来用晚晌。
灯火摇红,就像窗外渐渐涌动起来的初春之意。
十五阿哥瞟着廿廿,“还撅着嘴哪怎么,叫你陪爷去谒陵,就那么不乐意啊。”
廿廿心下默念了几句,俏皮道,“是谁在爷面前嚼舌根子,说我不乐意的”
十五阿哥挑眉,“这么说,是乐意去”
廿廿叹口气,转过十五阿哥饭桌儿这边来,将头轻轻搁在十五阿哥肩上,“我只是觉着,这回骨朵儿姐姐去就行了。阿哥爷这回就走这么几天,一个人跟着也就够了,何必大费周章还要两个人跟着去”
十五阿哥眯眼盯着她的眼睛,“不想惹麻烦”
廿廿想了想,在自家阿哥爷面前还是点头认了,“什么都瞒不过爷的眼睛。”
十五阿哥便也笑了,握住廿廿的手,轻轻攥了攥。
“不过也无妨,去就去吧。”他伸手撩起廿廿的额发,“再说你们两个人现如今不是也相处得甚为融洽么”
廿廿摇头,“平时我们两个怎么融洽都好,可是若是单独都随阿哥爷出行那就又不好了。”
十五阿哥会意,便也轻轻地笑,“爷明白。不过爷也是希望你去的。”
十五阿哥摇摇廿廿的手,“跟我去见见额涅吧。我早想带你去给额涅看看,正好儿赶在清明,不好么”
廿廿心下一软,便钻进了十五阿哥的怀里去,“好。我也想去给额涅磕头呢。”
次日十五阿哥带着骨朵儿和廿廿一同启程。
骨朵儿和年年分坐两辆马车。廿廿带了周氏和星楣两个同行,留星桂在家看家。
骨朵儿的马车在前,廿廿的马车随后。随着车轮碌碌,车帘子时而晃荡起来,露出缝隙,看得见前头的车去。
周氏轻叹一声,“今早上本是嫡福晋说好了让含月去给大侧福晋送账册底档的时候儿,嫡福晋还说让大侧福晋自己挑,想管家里的哪一摊事儿。”
“这本是大侧福晋抓权的好机会,可是大侧福晋还是放弃了。在大侧福晋的心里,果然是主子爷的宠爱更要紧。”
廿廿笑笑点头,“是啊,大侧福晋虽说比我年长几岁,可如今也还不满二十岁。年轻的心里,最在乎的当然还是情爱。”
周氏望着廿廿,“大侧福晋还是想要孩子。也对,有了孩子才有倚仗。”
廿廿撒个娇,“妈妈我还小。现在说这些,总归还是早了些儿。”
周氏便也只好叹口气,“可是要让格格你眼睁睁看着大侧福晋争宠、得孩子去,也真是难为你了。”
廿廿幽幽抬眸,“所以,有时候儿我也能体谅嫡福晋的心情。她自己身子坏了,不能再伺候阿哥爷,不能再怀胎,却要眼睁睁看着家里一个个新人进来,得宠,有孩子,她心下自是怨怼的。”
“而恨,便都是怨得久了,积结而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