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0、
“格格这是怎了”星桂忙问。
廿廿咬着榆钱儿饽饽,“吃吃”一笑,“我想到个事儿,又是赶巧儿了。”
“什么呀,格格”星桂上前挽住廿廿的手臂。
廿廿眨眨眼,“方才皇上说,去年十月圣驾回到京里之后,皇上就将咱们家大舅爷给调到粤海关上去当监督了粤海关,那是在广东呀。”
廿廿妙眸轻转,望向天际去,“福康安,正是两广总督。”
不管自家阿哥爷与福康安之间终究还有多少因为小时候儿留下的心结去,不过不能不承认,便在对和珅的态度上,阿哥爷与福康安倒是立场相同的。
阿哥爷和福康安都中过和珅的圈套,而自家阿哥爷所中的圈套都不是阿哥爷自己的事儿,都是出在盛住这位大舅爷身上。
故此若想要将盛住摆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儿的话,那这个地方不是京师,不是热河行宫,却反倒是福康安为总督的两广地界儿上
不能不说,皇上这当真是匪夷所思的一着妙棋当然,若皇上果然是有意为之的话。
不过呢,廿廿心下也明白,那位天子老爷子,他办的什么事儿不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这么说来,此次福康安带兵出征,自家阿哥爷在后头帮福康安稳定着后方,这便是办得十分正确的了
这便不但是为了帮着福康安,让他能在前方放心地为国靖边;同时何尝不是也能借福康安的名头,暂时将盛住那边给稳当住了
这一番阿哥爷不仅仅是在帮福康安,又何尝不是在帮自己呢
更何况,福康安是为国靖边这大清的江山,又何尝不是阿哥爷的
廿廿想着便也忍不住吐了吐舌头,“我说怎么我跟阿哥爷说起,要将宜安指给绵庆的事儿,阿哥爷那么痛快就答应了呢”
“原来呀,这些事情里头的进退利弊,阿哥爷实则早我多少日子就看明白了我倒是误打误撞,这会子才清楚了去。”
也是赶巧儿了,她母家能跟和珅连宗,成了这误打误撞的亲戚去,才叫阿哥爷帮宜安变得顺理成章来要是没有她跟和珅家这门糊涂亲戚的账,阿哥爷冷不丁帮了宜安,这还有点儿不好解释了呢。
廿廿立在长街里静静微笑。
她越发明白,这条路自己将来该怎么走她必须得成为阿哥爷与和珅之间的一个纽带去。
这纽带不是为了两人和好两人是不可能和好的;但是她可以利用自己,帮阿哥爷迷惑了和珅去。
既然已经养虎为患,那就得设法叫老虎打个盹儿,放松了警惕去。
这事儿阿哥爷自己办不到,因为和珅绝不可能放松对阿哥爷的警惕去;可是她能啊。
血缘亲族的屏障,她自己的年轻,以及她家本家儿房头的低微这一切都会在和珅眼里成为不会怀疑的缘故去。
廿廿便高兴地一拍手,“既然咱们大舅爷目下已经稳稳当当地在广东,那这回便是御史曹锡龄闹出的这档子事儿,也不至于有人再将咱们大舅爷的陈年旧事给揪出来了,否则就是给福康安添乱,就是给朝廷用兵添乱。”
这事儿在福康安带兵平叛台湾的时候已经发生过一回,若再发生,都不用和珅怎么辩解,朝野上下也会都认定了是和珅一而再地弃朝廷利益于不顾。
那他可就成了千夫所指,留下一个巨大的把柄给储君和这个天下去了。
再说,朝廷刚给了他侄女儿这样一个巨大的恩典,他若还要不肯安定,他那样个精明的人,不会不明白这其中的利害。
“那咱们阿哥爷就能稳稳当当了”
廿廿说罢也只能叹口气,回头望向皇上的寝宫
那位老爷子的手腕,她真的服气。
不过两日,便传来了旨意。
乾隆爷先叱责了御史曹锡龄去“如果朕躬或有缺失,或内外大臣中有党援贪黩、及壅蔽下情之事,以致上干天和,恒旸示儆,该御史原应具疏入告,朕必褒其谠直。”
乾隆爷的意思是,如果他觉着今春天不降雨,是因为上天觉着天子有失德之处,又或者大臣有党争、贪墨渎职之事,曹锡龄身为御史,本应该直言不讳。那么天子必定嘉奖于他。
乾隆爷话锋一转,批评道“现在纪纲振饬,并无前项情事。该御史徒敷衍虚词,以冀朕嘉其进言,或邀恩赏,甚无谓也原摺掷还,并著传旨申饬。”
可是曹锡龄你身为御史,如今却不肯向天子直言进谏,只拿天不下雨来说事儿,全都是虚言,并无实据,那便只成了邀宠之言罢了。
廿廿尤其仔细听了乾隆爷旨意中后一半的话。
字面上看似乾隆爷否认有大臣党争、贪墨,实则这样的字眼公然出现在谕旨里,却反倒是将这样的可能摆在了桌面上。
如今军机处以阿桂、和珅各自为首的两派,已然水火不容;军机处外,一班进士翰林出身的御史们,虎视眈眈朝廷党争,一触即发。
所以身为御史的,在并无充足的证据之前,如果只是借旱情来“揭竿而起”,那可做不到实效,甚至还要重蹈当年曹锡宝弹劾和珅不成,自己被革职的下场去。
故此皇上是在叱责曹锡龄,可是又何尝不是在保护他
皇上只是将曹锡龄原折掷回,并未治罪,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只是这一道圣旨之中,只是将曹锡龄的奏折可能会引发的胡乱猜测、甚至将早年间十五阿哥与阿桂携手与和珅斗法的事儿重又翻出来的可能;但是皇上却未提到如何处置阿桂。
廿廿的心,便未免还是提着,不能放下。
又隔了几日,乾隆爷不顾八十多岁的高龄,亲自又赴多处寺院祈雨。
回宫后才又针对此事下了道谕旨。
谕旨中说“此事阿桂未免因年老重听,不能领会,遂相沿旧例办理。”
乾隆爷给阿桂已经定了调子,不过是“年老重听,不能领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