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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恺这般,一墙之隔的二阿哥所儿里自然是知道得最清楚的。
相对于三阿哥绵恺的羞涩,二阿哥所儿里得了这个信儿,却是整个家里都陷入一片寂静去。
二阿哥本就这一年多来闭门不出,这会子又来了个三阿哥同样闭门不出皇上可就这么两位成年的皇子,这可有点儿“相映成趣”了。
可是说到归齐,绵宁的闭门不出,与绵恺的闭门不出,实则是两回事。
绵宁是避风头,是在心下明知道汗阿玛对他某些行动有些不满了;而三阿哥绵恺的闭门不出,则是纯粹的不好意思。
相比之下,差异立现。
况且这回廿廿给绵恺挑选的,又是钮祜禄氏弘毅公家的人,且跟舒舒一样儿,都是十六房的格格,舒舒心下就更是五味杂陈起来。
“我便怎么都没想到,皇后会选了我们家的格格。”
她原本比旁人都更早拿到待选秀女的排单去,她从中扒拉了好几个来回儿了,自忖着皇后一看是她们十六房的格格,必定头一个就给撂牌子了可是谁成想,皇后挑的还偏就是佛拉娜
晚上伺候绵宁用饭的时候儿,舒舒便盯着绵宁乐,“这回倒好,皇后娘娘给老三也选了我们十六房的格格,这便是要将老三的福晋给阿哥爷你拉平啊。”
“这算什么呢,她这是想强调,阿哥爷您是皇上的嫡出皇子,她的三阿哥便也同样儿;故此连挑福晋都非要挑到一家儿去,还得是同一个房头儿呢。”
绵宁忍不住微微皱眉,“当初小额娘不是叫你帮着参详过么怎地,你没留意到你们家十六房的这位小格格么”
舒舒冷笑一声儿,“怎么能没留意呢只是我忖着,自不用我向她引荐我们家这位小格格,毕竟凭她对我们十六房的成见,她是必定不会选的。”
绵宁没说话,静静吃了几口菜。
舒舒瞄着绵宁,“阿哥爷这又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便又不说话了”
绵宁这才静静抬起眼帘来瞟她一眼,“如今汗阿玛旨意都下了,你又要如何说你以为的不能选,已然成了现实。”
“小额娘与你们十六房的芥蒂,不是小额娘在介意,分明是你还在介意吧”
绵宁说着忍住一声叹息去,“不说眼前这位老三的福晋,还有绵九福晋呢。那当年不也是与小额娘龃龉颇深的可到头来,就连绵九福晋都已经与小额娘归了心去。”
“倒是你,明明与绵九福晋是一家人,这些年却走动的少,倒叫绵九阿哥与我有些生分了。”
舒舒忍不住冷笑道,“那这回老三的福晋还跟绵九福晋是至亲呢,绵九阿哥自然是更用不得了便是我当日走动了又如何,到今日还不是什么都白费了我倒是觉着,我当日是有远见的,这便没去搭理他们家,这才对了”
绵宁不由得定定看舒舒一眼。
绵宁的目光落在舒舒身上,舒舒就觉得浑身扎刺儿似的,不由得耸肩回眸,“阿哥爷这又是怎了难不成我又把阿哥爷给惹火了”
绵宁缓缓叹口气,“你总归觉着绵九哥承袭的是十二伯父的爵位,他便只是十二伯父家的承袭子。十二伯父那一家子是提不起来的,故此你也从心眼儿里有些看不起人家,这才懒得来往走动。”
“可是你却别忘了,绵九阿哥终究是十一伯父的亲生儿子,如今绵字辈的近支兄弟里头,大多数都是十一伯父家的他们不管嫡庶,不管是否出继,终究都是血脉相连的亲父子兄弟”
“咱们若瞧不起绵九阿哥他们一家,你当十一伯父和那几位绵字辈的阿哥们会察觉不出来他们便是嘴上不说,心里又岂能是高兴的”
舒舒翻了翻眼睛。她知道阿哥爷说的没错,毕竟阿哥爷要想来日拿下大位,最终还是要依靠宗室的支持。而绵字辈的这几位阿哥,便是这些总是力量里头最要紧的。
可是她却不愿意当面就将这个错儿给认了,她拨了拨发上金簪的簧片儿,那是个展翅要飞的”蚂蛉儿”,“可是阿哥爷难道瞧不出来,他们兄弟之间也是互相颇有些看不起的呀。毕竟绵九阿哥刚下生就被出继了,没跟他们当过几天亲兄弟,这情分便也薄相着。”
绵宁叹了口气,“可是终归同气连枝,你连这个道理也不懂了吗”
绵宁忍不住懊恼,撂下了碗筷,起身而出。
秋日的凉风,催着夜色,瞬间包绕了他的周身。
这宫里,又要多一位钮祜禄氏的格格了。
他想出去走走,却终究不能走出他所居中所的大门去。因为他这一年来都在闭门不出,他总不能今晚就将这一年来的努力都白费了吧
他总归是想让汗阿玛看见,他在收敛了,他在赎罪了。
可是这阿哥所,虽说是皇子的居所,虽说是前后三进院落,可是终究这么多人聚居在一处,便哪哪儿都是人,叫他竟寻不到个清静的去处。
他唯有独独立在夜色里、月光下,心下一片清寂。
连老三都要成婚了,这个弟弟是真的长大了,大到从今晚后已经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与他一争短长了。
“阿哥爷”身后,侧福晋富察氏抱了件披风出来,替绵宁围上,“天儿凉了,夜晚里比不得白日,没有日头,阿哥爷仔细着凉。”
绵宁下意识避开了一下儿,那披风从肩膀上滑了一半儿下来。
富察氏便不由得苦笑一声,“阿哥爷嫌弃我了,是么”
原本她是想帮阿哥爷,故此她才按着阿哥爷的暗示,去与忠勇公丰绅济伦走得近些啊。可是她哪儿想到,忠勇公到围场就遭了难,回头就发往盛京赎罪去甚至,牵连了阿哥爷,将阿哥爷给裹进了猜疑里。
这些她预料不到,更不是她想要的啊
而且如今,丰绅济伦已经不在了,她沙济富察氏一门,能与皇家拉上关系的、分量重的人便已经绝了,她日后若还想寻个依靠,或者说阿哥爷还想指望着她们沙济富察氏能帮上什么的话,这便更难了。
那阿哥爷,是不是就更要嫌弃她了
绵宁借着夜色,敛住眉心那一点微蹙。
尽管并不想让富察氏察觉出来,可是他心下对她终究是已然隐隐生了一层隔膜来沙济富察氏,果然还是不能指望的。
原本他自己的两个舅舅都指望不上,加上岳父布彦达赉已经身故了,故此他曾经想过动用沙济富察氏这边儿的家底儿。可是现实却反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去,沙济富察氏不但指望不上,反倒给他带来了灾祸,甚至,那丰绅济伦自己都没能熬过三两个月去,自己先死在盛京了。
那种失望,是能洞穿了他整个身心的,如今再一看眼前的富察氏,他就只觉是如同在这秋风萧瑟之时,兜头再泼下一盆冷水来。
他的嫡福晋和侧福晋,原本也都是家世煊赫,刚挑为他福晋的时候儿,看上去谁家都是兵强马壮似的。
可是到了他需要用人的时候儿,这两家一家比着一家的凋零下去,到最后,连个主事的男性家主都没有了。他真不知道是该抱怨时运不济,还是这两个福晋根本就都没有旺夫的命格,都没有资格辅佐他继续走下去。
“我没事。”他语声平淡,听不出什么起伏来,“你既知天儿凉,便不该出来再吹着风。你回去吧,我就站站,想想事儿,就也回书房去了。”
“阿哥爷”富察氏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阿哥爷果然怪她了,她果然还是将那个机会给失去了。
可是这会子,她心下何尝不明白,她的任何解释、任何的求情全都是徒劳无功的,甚至反倒会越描越黑,越发惹怒阿哥爷去。
说到底,阿哥爷的心性儿,薄凉寡淡,是一块捂不热的冰疙瘩啊。
她知道,这样的时候儿,唯有顺着他的心意去说话,放下对于自己的所有的自辩和自保,只沿着他的心意去为他绸缪去。唯有如此,才能叫阿哥爷还对她留下那么一丝丝的余地去,不至于所有的恩情都这么断绝了。
她垂下眼帘,手心里紧紧攥着衣袖,急促地说,“三阿哥的福晋挑好了,婚期也定在了后年的正月。说是后年,可是从现在算起来,满打满算也就只剩下一年三个月去而已。阿哥爷,眼巴前儿您不能干瞪眼儿看着啊。”
绵宁心下有些烦乱,听着富察氏的这话,不由得冷笑起来,“老三到了年岁,自然要成婚。我怎么不能干瞪眼儿看着啊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富察氏静静吞了一口气,抬起眸子来直直盯住绵宁。那一双眼,如暗夜里转出乌云的一抹冷月,“皇孙。皇上这些年一直都在盼着有皇孙出生,难道阿哥爷准备将诞育皇长孙的机会,拱手让给三阿哥去”
有那么一会子,绵宁心下一片寂静,半晌没出声。
不能不说,富察氏的话果然击中了他的心去。他心下涌起了急迫,可是却无热量。
他深深吸口气,“这却也不用那么着急。毕竟还有一年三个月呢。再说,老三和他福晋毕竟年纪还小,便是成婚了,谁说就能早早儿诞育出皇孙来”
富察氏微微闭了闭眼,心说阿哥爷,您是在说您自个儿吧
一个年轻力壮的皇子阿哥,却活生生地成婚了十年去,满院子的福晋、格格的,竟从无一人有所出
若说刚成婚的时候儿还年岁小,可是这几年呢,阿哥爷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按说最是生养的好时候儿了吧可是不还是压根儿什么动静都没有吗
这样的事儿,也真算个稀奇了。总归没人能给出个明白的理由去,这便叫宫里和所儿里都开始有人胡乱猜疑了甚至于,都有人开始私下里嘀咕,说二阿哥是不是有点儿那个什么龙阳啊
富察氏按住内心的翻涌,高高抬起头来,对上绵宁的目光,“阿哥爷说的是,生育孩儿的事儿,也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吧不是谁说想什么时候儿有,就能有的;可是也就因为如此,才更应该早早打算,以免到了时候儿来不及啊”
“三阿哥虽说年纪是小,后年正月成婚的时候儿,也不满十四周岁呢;可是阿哥爷怎么忘了,咱们大清天家,往上数多少代,便是十二三岁生子的,也有不少啊故此,三阿哥年纪小,可不是他不能生子的一定之规去。”
“倒是阿哥爷,咱们家若想抢先将皇长孙给诞育下来,总要避免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儿去才行。既然三阿哥婚期还有一年三个月,这么长的光景,恰好够孕育一个孩儿了。倘若阿哥爷计算得当,说不定正好儿就能赶在三阿哥成婚之前,咱们家就先有了皇长孙呢”
“那到时候儿可得有多提气啊凭皇上对皇长孙的盼望,说不定皇上的心思就全都放在皇长孙这儿了,倒顾不上三阿哥的婚事去了这般此消彼长,让阿哥爷能狠狠压住三阿哥的风头不说;还有,阿哥爷恕妾身说句明白话,这段光景以来阿哥爷小心谨慎、闭门不出,必定是担心皇上那边儿心下对阿哥爷有什么误会了。那阿哥爷诞下了皇长孙的话,让皇上多年来的心思终于圆了,试想皇上一高兴,那心下便是什么云彩就也都能跟着散了去了不是那到时候儿阿哥爷的担心,就也解开了呀”
绵宁微微眯眼,静静凝着富察氏。
终于,微不可查地,他唇角轻轻勾起。
“所以你是到我面前来毛遂自荐,希望我能叫你为汗阿玛生下皇长孙来么”
富察氏深深吸气,却也勇敢地抬起头来,“若不是我,那就是福晋。总归唯有我们两个,才是皇上恩赐给阿哥爷的福晋”
“皇长孙的身份,自然金贵。难不成阿哥爷希望皇长孙、阿哥爷的长子,却是侍妾所生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