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是从宛琴所住的耳房那边传过来的。
谢映芬有些沉不住气,面色微微一变,就转身要朝耳房那边走去。谢慕林拉住了她“四妹妹,你冷静一点不过就是打破了东西,兴许只是意外手滑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谢映芬一怔,顿时冷静了不少“二姐姐说得对。但为了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是要去看一看的。”
“四妹妹只管去。”谢慕林说,“但不必太过慌张。听起来琴姨娘象是打碎了什么东西,不是意外手滑,就是听说了什么坏消息,一时激动,拿东西撒气了。如果是前者,那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如果是后者如今对她来说是坏消息的,对四妹妹而言,未尝不是好消息。”
谢映芬想了想,果然如此,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还能朝谢慕林笑了一笑“二姐姐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谢慕林这才放心让谢映芬独自去了宛琴所住的耳房,自己则继续往正房走去。
宛琴住在北边的耳房里,屋前是个小天井,种了些花木,眼下自然没什么好提的,只有一株腊梅还勉强能看。谢映芬穿过天井,才到门边,便听得宛琴在屋里训斥银杏“你胡说定是你弄错了”
银杏带着哭声为自己辩解“我真的没弄错我打听清楚了,那家布庄的掌柜娘子说的,整个北平城也就只有一家绮罗坊罢了他家的人常到这一片的官邸来的,抢了那家布庄不少生意去,那掌柜娘子恨他家得很,对他家的消息也是一清二楚。一听说绮罗坊的东家出了事,连带的绮罗坊也有两天关门不做生意了,这几日没少在人前幸灾乐祸。她家的熟客也都知道。我怕打听错了人,特特问明白了,她说的绮罗坊掌柜,可不正是姓罗”
谢映芬在门外吃了一惊,没想到绮罗坊那边会有这样的变故。
宛琴还不大相信银杏所言呢“定是那掌柜娘子弄错了,绮罗坊背后的东家怎会出事”她顿了顿,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又问,“那你可打听过,绮罗坊背后的东家是谁么”想来曹家的耳目是不会公然向外宣扬,自家真正的后台是谁的。若那布庄掌柜娘子知道自己嘲笑的是曹家,怕不是早就吓破了胆
银杏对宛琴道“这件事,我也跟那掌柜娘子打听了,她说不清楚,只知道是南边的一户极富贵的人家,好象还是皇亲国戚,但具体是哪一家,绮罗坊从来没说过。有官宦人家的太太向他家掌柜娘子打听,他们也只说那是传闻,当不得真的。可这北平城里的官宦人家,也没哪个真信了那只是传闻。倒是布庄的熟客里头,有一位是住在附近的官家内眷,她是江南人士,近日听闻京城林家不大稳当,恰好这绮罗坊就在近日出事,便猜测他家背后的靠山,八成是姓林的。”
宛琴冷笑了一声“林家也配笑话”她低头沉思,觉得曹家的耳目既然要在北平开店,又不欲暴露自家真正的根底,就算假借了宿敌林家的名号,也不出奇。反正林家也没什么亲族党羽在北平为官,哪里知道这传闻的真假林家近日出事,也没什么出奇的,他家早就露出了败相,早晚有这么一天的。可绮罗坊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关门难不成是掌柜夫妇出了什么事
宛琴心里暗暗着急。虽然她暂时还下不了决心,要跟曹家的耳目联系上,正式开始为曹文泰办事,但她总要想办法把自己的条件开出去,让曹家有所动作,确保她女儿和儿子的婚事有了眉目,她才能放心做些什么。否则,一点好处都没落到手上,她却要冒触怒夫主的风险,岂不是太傻了因此,她必须要弄清楚曹家的耳目所在,随时都能传唤,有风险就先压下不提,这样才能真正占据主动,但在这个过程中,曹家的人却没必要知道她有这个打算,更不能主动缠上来催促。
可她要是不能跟绮罗坊的人公然接触,又想知道绮罗坊都发生了些什么,那就很麻烦了。光靠几个丫头婆子出去打听消息,收获总是有限的。她又不能做得太张扬了,免得叫家里其他人察觉。
宛琴犹自在那里烦恼着,谢映芬已经推门走了进来,立刻惊醒了前者,换上了不大自然的笑脸“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也不敲敲门。你已经看过涵哥儿了吧他今日如何”
“四弟很好。”谢映芬在炕边坐下,看了宛琴几眼,又看向银杏。银杏与她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便垂下头去。
宛琴还不知道自己的女儿跟近身大丫头是一伙儿的,生怕女儿问起自己为什么要骂丫头,连忙支开银杏“傻愣着做什么姑娘来了,你快去取热来。”又对谢映芬笑道,“太太早上命人送过来的,说是这边的人习惯吃这个,我受不了那个味道,就撇在一边了。但听说女孩儿吃这个好,可以让皮肤丰润白晳,四姑娘正好尝尝。”
谢映芬如今时不时就有奶喝,二姐谢慕林还劝她姐弟俩多吃一些呢,并不稀罕,只当是免得姨娘浪费东西了。她直接问宛琴“姨娘方才骂银杏什么你在打听什么铺子怎么又跟林家扯上关系了林家是曹家的仇敌,却与我们有何相干你理会他们做什么”
宛琴只当她才听了半截,连忙笑道“不过是几句市井闲话罢了,随口说说,姑娘又何必在意”
谢映芬又问“姨娘先前打碎了什么东西该不会是为了发火才摔的吧我在院子里都听到声音了。”
宛琴又辩解说“那是我一时手滑,不小心打碎了。”
谢映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姨娘没伤着手吧”
“没事。”宛琴装作没事人一般,拿起炕桌上的针线,转移了话题,“姑娘是听到声音才过来的吧我说呢,近来也没见你到我这里来坐坐,怎么今儿忽然就过来了我本来还以为姑娘嫌弃我这屋子简陋呢。”
宛琴住的这间耳房其实并不简陋,算是相当宽敞的屋子了,前后有窗,通风不错,就是采光差些。屋里盘了个大炕,平日起居坐卧都在炕上,其他衣柜箱笼、妆台桌椅什么的,也是一应俱全,所有生活用品,文氏都提供了上等货色。可对比宛琴在京城时打通的三间厢房,以及在湖阴老家的单独院子,这间带天井的小小耳房自然差得远了。宛琴只觉得自己受到了怠慢,再加上向石婆婆赔礼一事,心中怨上加怨,几乎是怨气冲天。
可她不住在这里,还能住在哪儿呢这官邸里院子虽多,八位少爷小姐就各占了一间,连谢老太太与宋氏都分住一个大院子呢,一家子住得满满当当的,还能把宛琴安排在哪里
谢映芬看着自己的生母,想起自己接连照顾了生病的弟弟好几日,直到这两天才能稍微安下心来,便知道她钻了牛角尖,怕是不可能轻易扭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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