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男孩觉得自己一定会成功。
至于问原因,倒也没有什么特殊的。
无非就是有一对好的父母夸奖,有一些愿意附和的亲戚赞赏,有朋友,也有妹妹愿意奉上惊叹和敬仰的目光。
而他们都很清楚,一个成功的人需要自己相信,然后让别人也相信。
所以他们并不吝啬赞美,而恰好男孩自己也还算争气,无论是习文修武皆为上流,虽然算不上最好,但也是本地私塾前例。
所以当男孩成长起来之后,他一直都很有自信。
看见火焰,就觉得自己能踩灭。
看见水流,就觉得自己能截断。
看见有大修士可以飞天纵地,纵横人间,也认为自己未来也可以办到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会这么想,为什么会有这种自信非要纠其缘由,男孩也不清楚,但他总是觉得他可以。
毕竟
既然别人都可以,那我为什么不能呢
当然,这一切都是小时候了。
因为长大之后,男孩发现,他是废物。
或许这么说有点过了,但他的确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一个面对灾厄时,什么都做不了的普通人。
神魔纪,八十二万九千九百八十五年秋。
中大洲动乱,正阳国与昆妖战于东原州。
为消灭昆妖自玄海入侵东原州的大部队,正阳国魁首南正楷召集十七位陆地真人,立下荒天裂土大阵,直接崩碎东原州,金野州两州地脉,混淆天地灵机,制造出灵气混沌区以及各大灾变。
此举固然截断昆妖大部进军路线,但也造成数十亿人流离失所,数亿两州百姓直接死亡,自后而亡者,不知凡几。
已经成为少年的男孩,他的父母也在其中。
他记得很清楚。那一年秋收,稻穗遍野,乡镇中的叔伯都在忙活脱粒打谷的事,水磨机也要开始准备运转,镇中的几个修者,比如乡长和先生都去启动灵械,自己就在家中陪着发小和妹妹玩稻草娃娃。
他手有点笨,不如发小那样心灵手巧,可以用稻草编出很精细的娃娃,哄得妹妹开心,不过他也不介意,毕竟这种事情,他觉得自己只要慢慢学,总是可以学会的。
别人做得到,他也可以,最多只是没有认真罢了。
但就在这时,突然天空响动雷鸣,漆黑的阴云翻涌着凭空出现,大地和空气一同震荡,泛起水波一般的纹路。
霎时间,不远处的后山山体崩碎,磅礴无比,不可思议的地脉灵气以其为源点喷薄而出,宛如火山爆发。而骤然降下的暴雨与崩碎的山体混合,化作了滚滚而来的泥石流,朝着山下平静的小镇压去。
泥流没了阻拦,一爆发,刹那就如同千军万马,咆哮着淹没一切,摧垮沿途所有的事物。
所过之处,百年老树断裂,林间小屋垮塌,河流,小城墙,更是毫无阻拦地被吞噬,原本刚刚从山上归来,以及想要进山的人在发出一声惨叫后就没了声息。
天空中,灵气幻化成虹,成极光,绚烂的霞光普照万里长云,纵横天际无尽,雷声久久不息这是波及两州数万里之地的大灾,在这范围内,不成陆地真人,便要被直接打落凡俗境界,只能动用体内残留的灵力。
救命救救我
这种话语,甚至来不及说出口,因为少年那时震撼的都忘记怎么发声,恍惚之间,他就感觉到有几个人影从家门口冲来,然后自己,发小和妹妹三人就被带着朝着镇口狂奔。
可人力又怎能比得上山峰垮塌而成的泥流之速在恐惧和慌乱之余,少年只感觉自己被人易手,还有一声无比恳切悲伤的求求您。
接下来,他便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同时飞起来的还有不少人,大多都是年轻的孩子。
灵机震荡,加上精神冲击,他昏了过去。
醒转之时,小镇已经被淹没。
少年身侧,只有妹妹还有发小,而妹妹手中,还捏着那个稻草娃娃。
过了很长时间,已经流浪很长时间的三人才隐约猜出,在那天崩地裂之时,是他们的父母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但却气力不足,最终只能拜托乡里的先生。
而先生则是用自己体内最后的一丝灵力,将村中的几个年轻孩子用凝气御物之法,送到了十里开外的田地。
十里并不长,但这是他能做的最后的事情。
金野东原两州大灾,糜烂近十万里,仅仅是周边城镇,一守之地,就有百万人流离失所。
秋收的粮食还没收割,牲畜也没宰杀,一时之间,不知多少人挖树根,吃虫子,抓飞鸟,只是为了填饱肚子。
三人,准确的说,是少年和发小一齐照顾尚且年幼的妹妹,一路挣扎求生,他们吃过蚂蚁,拔过树皮,就连不知道有毒没毒,长在人尸体衣服上的蘑菇也吃了。
甚至,就连尸体
“正德,我,我感觉,活不下去了啊”
偶尔,好几天都没有找到吃的,周围荒郊野岭,也不敢遇见其他人毕竟对于那些饿的眼红的成年人而言,小孩子的肉总是嫩一点。
经历了几次这样的日子,向来有些柔弱腼腆,只是习文手巧方面有些特长的发小,偶尔会这样在夜晚,绝望地哭泣“我们,能活下去吗”
“能活下去的。”
而那时,即便自己心中再怎么迷茫绝望,但少年总是会如此坚定的回答。
妹妹正在一旁,抱着她的稻草娃娃沉沉睡着,抚摸着妹妹的头发,他的眸光就像是饥饿的猎鹰,坚定,凶狠,也带着一股绝不承认的执拗“肯定能活下去的”
至于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这世道。
亿万黎民挣扎于苦海,无数人失去亲人,失去朋友,失去身边一切。
死者固然众多,但生者也为数不少。
既然别人都可以,那我为什么不能
山中流浪的生活,持续了几年。
两个少年成为了青年,期间小妹也成长了起来,会编点篮子,草鞋,三人合力,又有点修行天赋,也无惧寻常盗匪,故而出山寻觅生计,最终被从属于正阳国的一支偏军收留,作为仆从杂役。
军队内工作辛苦,每日起早贪黑也不过是一份被克扣过的伙食,劳工也比在山中狩猎觅食更累,但这样却也比山中饥一餐,饱一餐来得好,更是稳定,不用忧虑遇到妖兽邪魔。
但是终有一日,意外还是发生了。
可能是因为自幼营养不良,外加军中劳累艰苦,以及多年荒野生活,本就内有暗疾,在青年和发小辛劳几年,快要有正式编制之时,小妹却一病不起。
发烧的人身体很热,但是到了尽头,却会慢慢变凉。枯瘦的少女在病痛带来的高热幻梦中呢喃着胡话,手中紧紧地握着那只早就朽烂的看不出形状的稻草小人。
如果不是青年一直以来都在精心照料,或许那个小人早就朽烂了吧。
谈不上多悲痛,只是纯粹的茫然,发小正在外面匆忙地烧水煎药,帐内,青年紧握着妹妹逐渐变得冰冷无力的手,心也在逐渐变冷,他忽然感觉自己其实并不是很清楚自己能否活下去,这世道人命如草,谁知未来如何,自己应当如何前行
而就在此时,或许是回光返照,或许是终于从梦中惊醒,不知被病痛折磨多久,却只是闭口不言的少女突然睁开眼睛。
她紧捏着手中的稻草娃娃,目光明亮,口中低语着什么话,令悲喜交加,以为有转机的青年急忙凑前,聆听那微不可查的声音。
然后,他便听见了。
她说“活下去。”
“哥哥,活下去。”
等到发小匆忙端着药汁赶来之时,他能看见的就是青年平静地坐在少女身侧,伸手为她闭上双眼的一幕。
“正德小妹她”
“苍松,我不会死的。”
发小悲痛的低语还未说完,便被青年平静的直述打断。
他站立起身,用简陋的草席盖上少女的尸体“失去家人亲友的人那么多,他们可以坚持下来,我也可以。”
“我可以活下去。”
妹妹因劳成疾而逝,某种程度上加速了青年成为正军一部分的过程,他不再有什么顾虑,也不再会有什么牵挂,自然便可多冒险夺功。
军中的生活,枯燥乏味,且异常危险。
作为正阳国偏军,他们或许无需对上昆妖大部,但却要经常去剿灭国内的大量乱军,义军和盗匪,死人并不少见。
军饷被克扣是常态,说好的物资没有也是正常,手中刀兵灵符有的都生锈,有的根本是纯粹的一张纸。
征战了十余年,青年成了男人,而这十余年的军功和生涯,哪怕是毫无背景的男人和他发小也成了百户,带着小队在前线战斗。
危险有,负伤有,濒死有,但终究,凭借互相扶持,互相照料,他们还是活了下来。
不过,就在他们逐渐适应了这样生活的时候,天元界对昆妖的决战开始了。
这一次是人族存亡,中大洲万民存续之战,莫说是偏军,即便是盗匪,叛逆乃至于起义军,都在这场决战中出力。
这一场战争极其惨烈,昆妖是巨大化昆虫灵化的形态,它们无物不噬,凶狠异常,寻常军队只能结阵抵抗,被动反击,以拖住昆妖行进的步伐,真的想要剿灭,需要正军中的修者部队前来击杀。
男人所在的军队被安置在最前线,很明显,是作为抵御昆妖冲击的炮灰。
不过,也没有炮灰那么过分,正阳高层下令,只要各部抵抗时间超过一定时限,完成计划,便允许各部后撤修整,且有大封赏。
既然如此,抱怨的人少了不少,毕竟是为了人族和中洲而战,挡不住昆妖大家日后都要死,既然如此,又为何不可搏命一战
男人和发小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直到最后,他们也没等到后撤的命令。
天空中闪动着灵力的红光,可怖的灵法以震撼天地之势压向昆妖的战阵,掀起狂风和骤雷。
远方,玄海深处,众多陆地真人和昆族妖神正在激烈的厮杀,迟迟不能分出胜负,而在前方,昆族的蚁兵大军早已与前线的军队交错在一起,难分你我。
男人作为人阶巅峰,接近地阶的修者,一直带队在阵前抵挡昆妖,但蚁兵无穷无尽,人的体力却有尽,随着战友一位接着一位战死,残存的人更加疲惫,他也并不例外,早就战的浑身浴血,双目赤红,浑身灵力气血都运转到了极限。
一阵腥风大作,昆妖炽热的气息从侧面扑来,螳螂一般的刀臂舞动,察觉到这点的男人惊愕地侧头看去,发现自己身侧的兵士依然全部身首异处,亦或是被人吞噬,自己除却身后的发小外,已然是孤身一人。
在惊呼都来不及的瞬间,是发小勃发了最后的灵力,一记再也寻常不过的凝气御物之法将男人拖拽离开前线,朝着远方已经开始溃败的阵地扔去。
在那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童年同样是生死关头,同样是惊呼都来不及的瞬间,同样是一阵朦胧的狂风掀起,他在别人的帮助下脱离了危险。
但这一次,他没有昏迷过去,男人看见,自己发小苦笑着与自己对视,口型似乎是在说些什么。
他能看得懂。
他说“对不起。”
“正德,活下去。”
然后,身影便被昆妖淹没。血肉的咀嚼声响起。
时年神魔纪八十三万零七年,正阳国败昆妖于玄海,毙敌不计其数。
二年后,正阳国开国,一统中大洲,定正历元年。
因为编制溃败,这支偏军中的将士没有奖赏,也没有荣耀,甚至就连牺牲都没有被计算在内。
所有的一切在正阳国的官方记载中,都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毙敌不计其数。
自己己方究竟死了多少人谁知道呢
但这一切对于男人来说,至少是一个解脱。
昆妖被击败,中大洲一统,虽然过程充满了无尽的血泪苦难,但起码最起码,这一切都结束了。
三千年的战国时代被终结,人族立国,昆妖被击退。
太平即将到来。
但准备归隐乡间的男人,却在最后,得到了这样的消息。
自战国时代开始,三千年间只出现过寥寥不到十次的神魔却突然出现,与正阳国立下条约,分别占据了中大洲最重要的五个地脉节点。
来自天元界之上,仙天神境的仙神们,占据了西北的三个节点,而来自天元界之下,九幽魔土的魔神们,也占据了东南方位的两个。
和古老传说中,威压众生,以获供奉血食的古代神魔不同,这一次出现的神魔,的确不再索求供奉,要求万族成为祂们的附庸,滑稽取乐。
但是现在,祂们却借助正阳国高层之力,官方消灭人间的一切本土修法,并推行祂们推出的修法,操控人心意念。
至圣之道与大自在心法的推广,在神魔之力和正阳国的配合下,一瞬就遍及全国。
本想要回乡种地的男人,茫然地看着神魔降念于世间。
诸天神光闪烁,横压天穹,万民不过是祂们的牧草玩物,棋子筹码。
祂们再也不亲自出手相斗,但却暗中相争,以天元界众生为棋盘,开始了和与以往生死搏杀绝不相同,但却同样激烈无比的大道之争
幻灭,绝望。
对于男人而言,就是如此。
一生的挣扎,一生的奋斗,一生的求存,不过是为神魔做嫁衣。
牺牲众多强者对抗昆妖一族,凡界伤亡无算,都只是让神魔的统治变得更加方便。
正阳国的高层,恐怕早就被腐化了吧
但就算如此
“我还是要活下去。”
“毕竟还活着的人这么多,我也可以。”
第一世,男人死于神魔临世后第三十三年,寿七十一,死因为寿终正寝。
浑身都是暗伤的枯瘦老人,在自家农舍被发现之时,就连腐烂都没有,他本该早因暗伤造成的气血枯败而亡,但却硬生生地凭借不可思议的意志力活到了和灵魂的尽头。
枯干的尸体上,血肉都榨干了,触碰之下,简直就和风干了数十年的肉一样坚硬,没有丝毫血气水分。
只有一滴不知因何而流的泪水,在眼角的皱纹处浸润。
悲哀吗
只是不甘。
所以,金色的光芒闪动。
宛如幻梦。
等到男人开始第二世时,回到自己刚刚出生之时,他的灵魂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这只是死前的幻觉。
但很快,原本心中早已死寂的他就反应过来,自己的的确确还是一个婴儿,刚刚出生,仍然是自己父母的孩子
所以,因此而狂喜,心生希望。
“本以为,我就要这样浑浑噩噩,孤苦一生,什么都没成就,最终只能归于尘土。”
“没想到,天道垂怜,赐予我重来一世的机会”
“我发誓,这一世,我一定要弥补所有的遗憾和痛苦”
这一世,男人从小就开始修行,为应对日后的大灾做准备。
虽然有些磕磕绊绊,但以一些恐吓和忽悠,以及以神通的名义当神棍,他的确带领整个乡镇的人在大灾开始之前,就离开了危险区域,逃过一劫。
整个乡镇所有人都活下来,虽然需要的资源更大,但能找到的资源也更多,再加上男人一开始就转移了不少物资在安全地带,留下了预备,所以实际上并没有损失多少。
诸人分工合作,挖掘被掩埋的村庄存粮,狩猎周围的山兽,并且立刻开始种植一些速收的作物,也算是支撑过了几年,勉强重建了村子。
父母俱在,亲友皆存,妹妹很健康,发小也在先生的教导下读出了名堂,成了对方的弟子。
一切都很完美。
但男人很明白,在这个世道不参军,那终究是乱民,军队是乱世最危险的地方,但起码还有挣扎的可能,而没有背景的乱民只会被压榨,被剥削,成为枯骨。
而以正经身份,而并非是流民参军,自然就不用干太久的仆役活计,他很快就成了预备军的一员。
凭借对战役的熟知,以及对昆妖的了解,男人顺顺利利地混到了正阳国开国,修为也突破地阶,成了一名小有名气,针对昆妖别有妙计的偏将。
对神魔,他实在是有些心灰意懒,提不起劲,反正只要能让亲友好好活着,被神魔统治也没什么不好。
既然别人能被统治,那为什么我不行
我只是想要好好活着。
这便是他的人生信条。
就这样,又过去了几年,本以为已经平静下来,可以安心享受生活的男人,在某一次隐秘的行动中,被命令前往那被神魔占据的五大地脉之一驻守。
好几位天阶强者与他们一同驻守于此,甚至一位陆地真人与几位奇奇怪怪的异人进入地脉探索。
数日之后,伴随着阵阵剧烈的地脉灵气振动轰鸣,那位陆地真人便与那几位奇怪的异人从地脉中飞出。
“没想到,凡界的主地脉居然如此强横简直堪比我等高阶天脉仙神”
异人高立于天,祂如此赞叹道“而且居然如此坚固,和整个天元界融为一体,难怪昔年天帝还在之时,也未将主脉之灵取走,斩断登天之阶”
而一旁的陆地真人姹媚地笑道“那尊上,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个消息的意义,但是最好不要出意外。”
闻言,男人惊愕之余,听见了异人平淡无比的声音“方圆千里内,都杀了吧。”
“谨遵上神法旨”
紧接着,男人听见那位陆地真人无比恭敬的语气。
于是,下一瞬,无匹灵气浪潮,携裹滚滚雷音而来。
“凭什么”登时,男人又惊又怒,但面对一位陆地真人,他却无力抵抗。
如同海潮一般的沛然大力席卷而来,令他彻底沉入黑暗。
第三世。
寿六十,避开莫名其妙的地脉事件,却死于神魔降念冲击。
第四世。
因为意外,未能成功劝告乡民撤离,只有一家独活,成正将,于正阳国开国后,死于朝堂内部文武之争。
第五世,第六世
分别死于幼年一次意外的劫匪吐息,以及在最终决战时太过强大,被一头昆妖妖神点杀。
然后还有被自己培养的下属背叛,被正阳国的高层出卖,被神魔当成蚂蚁踩死,被被诡秘人心蒙蔽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在重生。
男人自己也搞不明白,他为什么每次死后,都会重新回到自己出生之时。
但越是重生,他就越是绝望。
对正阳国,对这个世界,对神魔乃至于天地万物都绝望。
“正阳国腐朽如此,根本就是神魔仆从,无论是民生还是行政全都倒行逆施,对所有平民百姓敲骨吸髓,极尽剥削之能事”
“可是不依靠正阳国,也没有其他势力可以抵抗昆妖入侵了就是神魔扶植了正阳国的那群高层,所以他们才有力量对抗昆妖”
“在正阳国治下,我根本就没办法让亲人幸福,自己也要小心翼翼。”
“也根本救不了人族,救不了天元界的众生,他们只是神魔的走狗,是昔日诸国贵族王族的工具”
男人重生数十回,每一次都不得善终,无有善果。
即便是再怎么不敏感的人也能知晓,只要正阳国还存在一日,这世道就永远不可能让人幸福。
一次又一次的重生,令男人觉得,正阳国根本就是一条死路,如果想要得到真正的完美结局,所有人都能幸福活着的结局,那必须脱离正阳国,走另外一条路,才能拯救整个天元界,拯救自己身边的人
“我只是想要活着好好的活着”
没有任何人可以分享这种感觉,他只能自己鼓励自己。
“加油,明正德,别人可以,你也可以。”
“别人都可以”
如此安慰着自己,但安慰到了一半,名为明正德的男人,突然沉默,不再言语。
因为他发现。
已经,没有别人了。
正阳国是战国末期唯一的大势力,其他都不过是小国的乱军,盗匪和正阳国内部的起义军。
如果想要改变什么,想要成就什么他就必须去尝试新的道路。
他没有其他的学习对象,能够学习的只有自己一次次重来的自己。
以自己的死亡为素材,让自己一步步向前走。
走出一条,可以击败昆妖,荡平正阳国,阻拦神魔影响世间的道路
小时候,初生牛犊不怕虎男孩觉得自己一定能成功,毕竟别人都可以,自己也可以。
长大之后,知晓自己渺小的明正德却明白,世间的一切事都远没有这么简单。
因为有些时候,一条黑暗孤寂的道路上,并没有别人可以作为目标,去模仿,学习。
只能自己去血汗,去开辟。
所以,自那时起,男人便开始寻觅这样一条道路。
为此,不断地重生,不断地重生。
人被斩首,需要痛苦一次。
刺瞎双眼,需要痛苦两次。
斩断四肢,是痛苦四次。
将人身上所有的手脚指甲,全部用榔头掀开敲碎,是痛苦二十次。
把人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敲碎,需要痛苦两百多次。
千刀万剐,凌迟处死的刑罚,是从数百,一千到三千次痛苦不等。
而明正德,用各式各样的方法,死去了一万次,两万次三万次。
而痛苦的次数,或许已经无法计算了。
挣扎着,挣扎着。
他觉得自己真的只是一个平凡人。
没有上好的天赋,没有机敏的反应,没有可以看穿人心的智慧,没有寻找到正确道路的灵感和敏锐。
他只是用自己死亡的经验,铺垫一条通向漫长黑暗远方的道路。
用自己的骨头作为地基,用自己的血痂做路面。仅此而已的人生。
究竟何时才能结束这样的重生
我究竟要通向那里又究竟要做什么
偶尔,会心生这样的彷徨。
神魔纪八十三万零十三年
新历元年
新国国都,皇宫之中,端坐于书房正座的年轻男人睁开双眼,眸光深沉。
已是陆地真人巅峰的明正德,目光可以扫遍整个国都,乃至于其中所有的民众。
现在,他父母双全,在宫内享福。
他的妹妹是当朝郡主,幸福美满,不曾受苦。
第一次重生之前,那个妹妹死了也不曾忘记的稻草娃娃,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了。
毕竟,他自幼勤恳修行,努力学习,唯恐实力不足,走的不够远,又岂能浪费时间,玩什么过家家游戏而倘若想要玩具,又何须用稻草。
至于自己的发小苍松,那是他唯一能信得过的得力臂助,自然是从小培养性格,传授修法。
所以那个有些腼腆,目光灵动手巧的少年,也变成了自己现在的尚书令,自幼城府深沉,手段莫测,且忠心耿耿。
的确。
那个昔日对自己无比依赖,在荒野中喜欢枕着他大腿睡觉的妹妹,现在是低呼皇兄的大家闺秀。
那个会和自己勾肩搭背,也愿意搏命相护的发小玩伴,现在也是见面称陛下的直臣忠臣。
明正德不太清楚这样究竟好不好但至少,所有人都算是幸福的活了下来。
他率领一乡之地不到千数亲友,培养出了满朝文武大将,一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镇压昆妖,击溃正阳,与神魔交涉,创建新国,堪称奇迹中的奇迹,不可思议中的不可思议。
哪怕是神魔都为之惊叹,称呼他为最有可能成就新神魔之人无论是仙天还是九幽都在拉拢他,期待他投向祂们的一方。
圣皇。
当世圣人。
未来的神魔。
这都是他的赞誉之词。
甚至,明正德制定了一个计划,一个可以将神魔驱逐离开凡境,驱逐天元界的计划。
“陛下,这个计划有希望”
私下交流之时,苍松如此兴奋地说道“借天元中央地脉之力,摒除仙天九幽的影响,绝地天通”
“这样,神魔就再也不能随意降世降念,干涉凡界事宜,我等人族便可自安其身,得享太平”
希望
从来都没有希望。
那都是我用命挣扎出来,用血填满出来的。
回忆昔日交谈之时,明正德闭上双眼。
这对话他已经听过数千次。
而每次计划施行,带来的失败结果都是不可接受的,最少的一次,都有上百亿人因此而亡,而新国国都必然被毁,化作无底深坑。
无数次的死亡,无穷次的重复,令他心中早就升起了浓浓的倦意。
我为什么就不能在年轻的时候自杀,然后重新度过一个个快乐的童年呢
为什么每次都要挣扎着活这么久,活到最后绝望的时候,然后才重生
偶尔,偶尔,明正德心中,总是会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有过几次,痛苦于和神魔交涉,维持平衡,推动新国内政,推行那一个个隐秘计划时,他已经拿出了自己的神兵佩剑,打算给自己痛快一死。
但是,每次这个时候,他就总会回忆起那两句话。
第一世,妹妹死去时,那逐渐冰冷的手,还有那一句活下去。
第一世,苍松救他时,那在战场上听不见的声音,但却直抵心灵的活下去。
活下去。
是了。
因为,于心不忍
因为,无法放弃
因为,实在是无法甘心。
自己只能活下去活的越长越好,永永远远的活下去最好。
所以一次又一次。
一次又一次。
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地重生。
直至如今。
明正德。
神魔纪,八十二万九千九百七十一年生人。
时年四十二岁。
历劫三万次。
新国开国君主,天生圣人,五德圣皇。
无有前路之人。
“陛下”
突然地,书房大门被人以大不敬的姿态推开,一个人影走来,一旁的侍卫全力阻拦也无法挡住。
一位面白无须的年轻官员满脸愤怒的走进书房,手中挥舞着一段文书。
新国尚书令苍松,此刻显然是被怒火和疑惑冲乱了思绪,他直接来到已经抬起头的明正德书桌前,然后才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一下后,才递上文书,沉声道“为何您要去青林州临漠府北岭城那边刚刚被神魔降念,危险无比啊”
“虽然神魔和我等有约,只要新国无有动乱,并协助传播传承,祂们没有意外的话,就绝不会在凡界出手但是,这一次神帝和天魔主齐齐降念,正是证明那里有祂们势在必得之物,如若毁约也在所不惜”
说到这里,苍松的语气也转为恳求“请陛下收回成命神魔喜怒无常,倘若出现意外,祂们拼着突破两界乱流受创也要杀您圣主不乘危而徼幸啊”
说到这里,苍松本以为明正德会知晓其中危险,如同以往以往,提出一个折中,双方都能接受的完美答案。
但是,他却听见了一句令他大感震撼的话语。
“那就让祂们杀便是了。”
缓缓将手中的奏折放下,头戴玉冠的国君平静地说道。
明正德凤目剑眉,仪容威严,行事不急不缓,留有余力这是作为一国之君上万次后。总结出的最佳姿态。
但是现在,男人却完全不顾姿态端庄,他直接起身来到苍松身侧,将弯腰请命的对方扶正。
他认真地对着自己过去的友人,现在最信任的臣子说道“这一次行动,有这个价值”
“这,究竟是什么价值,能”
自然,苍松怎么可能理解的了这点,他震惊地都忘记了继续请命一朝开国国君,当世圣皇,说一件事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这让为新国,为明正德霸业辛劳一生的他怎么可能理解的了
但是此时,男人却已经抬起头,看向遥远东北之处,那位于青林州和白山州之间的方向。
“是的就是有这个价值。”
明正德低声自语,他的双目中,轮转着一丝淡淡的金色光华。
历劫三万次的圣皇,察觉到了之前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那究竟是怎样的事物,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它或是他,为何会在这一次,出现在那里
他是善是恶
是神魔还是凡人
“三万次重生都从未见过的存在,一出现就引动当代神帝和魔主异动的存在”
他的语气中,有着无尽的疑惑和期待。
以及,自无数次绝望重生以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觉到过的
希望。
“这漫长时光中的异数啊”
“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此时此刻,明正德如此喃喃。
而与此同时。
新国,青林州,临漠府。
北岭城。
面对远方滚滚而起的阴云和风雷,以及那寄宿在风雷大风之中的神魔之念,一位青年站立在高空之中,那北岭城周边数个乡镇之前。
“这大概是为我而来的吧”
他啧了一声,语气带着一丝微怒“这些神魔可真是肆无忌惮。”
身下的城市中,本地太守那沉重的语气正在播报急讯。
新历元年十月十七日,钦天监观风起北漠,夜如白昼,星化千瞳,神光天降,疑有神魔临世。
神魔降念,必有大灾,故命北岭城封城,周边乡县居民全部聚拢于城内,以抵御冲击。
和王朝末期不同,新国刚刚开国不久,官府威望正值峰顶,本地太守转达的钦天监公告一经发出,便令全城震荡。
更何况,对于这些消息,并没有人对此表示疑惑不解,最多就是惊愕慌乱。
因为,所有人都知晓神魔的可怖。
“昨日西北方的雷如白昼,我还以为是一位天阶前辈意图突破陆地真人所为没想到居然是神魔之念吗”
“究竟发生什么了,过去战国末期数百年都为未曾出现,如今天下承平,居然还会有神魔降念为什么会发生在我们旁边”
“别废话了,快回家躲起来,难不成你想被神魔气机冲击神魂,变成痴呆吗”
仅仅是听见神魔二字,整个北岭城百万人所有人就都面色突变,惊惧不已。
无论是正在街头叫卖的商家,还是正在和人商讨加强的小贩,全部都面露惧色,然后齐齐中断手中的活计,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归家。
带着小孩的妇人直接将牵在一旁的孩子抱起,快步奔回自家,而酒楼中饮酒谈话的修者也微微色变,忧虑地起身,看向窗外西北处。
“神魔没想到,我居然还有这个运气”
一位地阶武者站在窗沿,他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注视着昨日骤然升起雷光,如今满是阴云的方向“根据古籍记载,神魔之念冲击,倘若是在城中还好,但倘若在荒野的话,方圆千里内可能都不会有活物”
这位马脸武者虽然实力在得上强大,哪怕入军中,做个千户万户也是轻而易举。
但是这仅仅是对于凡间而言的强。
对于超越凡间,那高居仙天九幽的神魔而言,哪怕是陆地真人,也不过仍然是人,更别说区区一个地阶修者,那真的是蝼蚁不如。
一念便可抹杀。
神魔降念,其神经久不消。祂们的意志哪怕是一丝残留,都能如同活物一般,自发运转某种法度,完成祂们想要完成的目的。
心神一起,便是风雨雷霆,山河震动。
在久远的过去,众多神魔甚至能凭借自己的念头,构成一张支配天地的天道大网,控制这世间所有的天地灵气,只有得到祂们赏赐的人类才可以修行,成为祂们的附庸,宠物,而其中极其幸运者,还能成为新的神魔。
虽然因为某种原因,神魔离开了凡世,放弃了对凡世的支配但是,祂们却也收走所有可以成为神魔的机缘。
而这一次,神魔降念,究竟是有什么目的所有人都不清楚。
正因为如此,才恐惧。
北岭城内,居民匆忙归家,而以本地官员为首的众多超凡者纷纷而起,开始前往各地大阵节点,输送灵力将其启动。
“神魔降念,便有天灾。”
“甚至可以让一个近百万人的城市直接封城,令周围的乡镇居民直接撤入城内,抵御冲击。”
喃喃自语,天空之上,眺目远望的苏昼立刻便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是法自有灵”
正如同苏昼可以一念掌控雷霆,生成化身那样,此界的神魔,肯定也有类似的力量。
祂们的一个念头,便可以化作某种长时间持续地灵气结构,在祂们不再继续关注后,仍然自动运行其中早就准备好了的法度。
而之前,那些强大神魔降临于世的原因,正是为了搜寻他的踪迹。
之前,祂们并不是真的只是探查一下,没发现什么就撤走了祂们留下的念头还在运转,还在编制术法
并且,即将发动
“果然是针对我的。”
眉头紧皱,苏昼因为一开始就被祂们作为目标,所以反而对此不太敏感。
现在想来,假如神魔真的对龙蛇血脉非常在意的话,那怎么可能就真的只是神念扫描一下就不再关注
起码,也会留下一个后手。
此时抬头,青年眺望向自己降临而来的方向。
那是位于北岭城西北处数百里外的一座无名小山。
在那里,有着两股无形的神念正在孕育。
搜寻方圆万里内所有龙蛇鳞族所属之踪迹
搜寻方圆八千里内所有真龙血裔所属之踪迹
源自仙天九幽的神魔之念,在跨界而来者初次降临之地,自动地细细搜寻了数个时辰。
虽然不知为何,那一丝骤然出现的外来者气息消散无踪,再怎么解析,也无法找到。
但是,祂们却的确寻觅到了,那一丝淡薄无比的始源龙蛇气息
果然,有始源真龙出现记住这个气息了。
感应到了这一丝神念的回馈。
遥远地时空彼方,命令下达。
于是,瞬间。
潜伏已久的神魔神念之种,骤然爆发
轰
霎时间,原本苏昼降临的山岭周边,山岳动摇,大地翻涌,一道道尘柱升腾而起,直入高天。
一时间,方圆千里之内,所有生灵都感觉到了,仿佛天空塌陷一般的重压。
一股无形的神念,化作圆环一般的精神波动,它携裹着滚滚雷云,开始朝着四面八方扩散,事无巨细地检测所过之地所有生命的气息
嘎
无形的精神巨浪扫过,天空中飞行而过的一片鸟群骤然齐齐坠下,如雨纷落,虽然它们的还在颤抖,双翅仍在扑打,但是灵动的双目已经涣散,显然是已经神死。
精神巨浪横扫而过,沿途无论是熊虎豺狼,还是鸟鱼小兽,全部都立毙当场,只剩下还在抽搐。
倘若是龙蛇,就寄宿精神节点,用以追踪,不是龙蛇,就粗暴搜索其记忆,探寻其中是否有相关的气息感应
至于生死后遗症亦或是其他乱七八糟的后果
神魔之念,收放自如,倘若祂们愿意,自然可以在神念扫荡世间之时收敛些许,让生灵不至于涂炭。
但是神魔不在乎。
轰隆
滚滚雷声震鸣。
北岭城内,北岭太守王海天面色此刻正在城头眺望远方,这位有着方正国字脸的天阶修者已经启动了北岭城的护城大阵,心中本已稍安。
但当他抬头看见天上阴云骤起,在转瞬间就遮蔽了天穹,将晨间化作暗夜,而再次低头,便又看见不远处的乡镇中,有不少民众正拖家带口,匆忙朝着北岭城奔逃而来时,这位太守便只能缓缓吐出一口气,面色沉重无比。
“来不及了假如钦天监能再早一点就好了”
心中喃喃,北岭太守很清楚,钦天监已经很快了,从感应到远方异象,又到确定的确是神魔所为,而不是某位陆地真人的异动,花费数个时辰就确定这么多事宜,真的是快的难以想象。
但是就是这么几个时辰,便是数万人,乃至于十几万条人命啊
追随圣皇而起兵,一路征战,从小兵直至如今的太守之位,他别的或许没有学会,但是,圣皇那颗想要庇护众生,让天下太平,无有不安的心,他却牢牢记住。
近了神魔之念横扫长空,它正在逼近北岭城周边。
但是,就在北岭城太守不忍直视,接下来周围所有乡镇居民,都被神魔之念横扫灭魂之时。
突然地,他听见了一声凤鸣。
“嗷锵”
凤凰于飞,和鸣锵锵。
不得不说,这是一声非常古怪的凤鸣,简直就像是自出生之后就从来没有开过口一样生涩,甚至中途还掺杂着什么其他生物的长吟声,而并非是神鸟的鸣叫。
虽然很奇怪,但很快,那个声音的主人便修正了过来,发出了颇为正统的凤鸣声。
然后,便是耀眼无比的神光,自天上亮起。
当北岭城太守惊愕抬头之时,他便看见,有一团青金色的光芒在被阴云充斥的天地间骤然暴起,化作了一团灼目的煌然光球。
这光球纵横三百丈,释放着宛如天上盘日一般耀眼的灵光,风水雷火四种不同苏醒的灵力翻腾交错,然后化作道道光冕,凝聚为根根羽翼。
金色为底,青蓝为纹,一根根宛如神铁铸就的羽毛平整地组合在一起构成的双翼,和矫健无比的躯体组合,便化作了一只雄健逼人的健硕神鸟。
和一般轻灵优雅,翩翩高歌的神鸟不同,这只神鸟的双翼宛如两柄神刀,胸口的胸肌高高隆起,仿佛可以爆发出摧山毁岳的神力,上面甚至还有一颗无比醒目的金色结晶释放大日之光。
而他尾部的四根翎羽更是不同凡响,和一般神鸟牢牢挂在身后的样式不同,那青蓝紫赤四色翎羽时不时就从尾部脱离,漂浮在那雄健的有点过分的神鸟身侧,在半空中震荡着层层叠叠,纵横数十里的光纹。
随着这头神鸟的现身,阴云被直接驱散,晨曦之光再还世间。
威严,健硕,强大。
但凤凰好像不是这样的
一时之间,北岭城太守,心中只有这一个想法。
而下一瞬,面对那滚滚来袭的神魔之念,这一头健壮的显然有些过分的神鸟,便直接在一声长鸣后,对着远方的阴云雷霆俯冲而去
青金色的流光破开大气,在高空飞驰,而就在他即将与神魔之念正面对上之时,他却仿佛毫无反作用力般停下,紧接着展开双翼
嗖嗖嗖无数根羽毛脱翼而出,以尾部的矢量喷口喷射灵力光流,加速至十几倍音速的金色凤羽在半空中直接组成了一轮由金色三角组成,宛如齿轮一般的大阵
融合了神圣几何圣三角六道轮回历劫真法等传承秘法而成的防御护盾,立刻在棒控制制造出了一圈圈环状的金色护罩。
它直接挡在来袭的神魔之念面前,然后就像是海岸边的礁石那般,直接将对方撞碎
轰
一声雷鸣神魔之念骤然分开,朝着两侧奔流。
以神鸟为源点,一个巨大的空白圆锥形空间,就将其身后,包括北岭城在内的所有乡镇村庄,全部都笼罩住。
所有的阴云雷霆,以及可怖的灵力冲击,都被那一层由金色羽毛形成,横跨周围数十里的庞大齿轮法阵挡住。
但这也代表,这个范围内,那些无形的精神冲击,全部都会涌入那头青金色神鸟的体内
他一开始若无其事,仿佛浑不在意。
但是很快,察觉到了什么,他便有些匆忙的凤鸣了一声,然后身体晃晃悠悠,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伤害那般,气息也骤然低落下去,有些蔫然。
甚至,还有几颗羽毛从这头神鸟身上飘落然后在半空中爆炸,炸裂纵横数百米,明亮无比的可怖灵力光爆
“这,这是什么神鸟”
凝视着这一切,北岭城太守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这鸟的躯体有点像是重明鸟,声音有点古怪,有些蛇鸟的味道,而双翼的确是凤凰可是那个翎羽,还有头的形状”
“还有羽毛,凤凰的羽毛怎么会炸”
但重要的不是这个。
重要的是,神魔之念,被挡住了
“当真是身怀凤血的有德神鸟”
看见,那些在神鸟庇护下,成功来到北岭城周边的周围乡镇人群,太守立刻下令开成接人随后,他便有些忧虑地看向远方的天上,那头浑身颤抖,不断掉毛的神鸟“可是看上去,这位神鸟前辈有点挡不住这神魔之念”
原本,太守想的是,倘若远方那位神鸟前辈有些支撑不住,那自己即便拼了性命,也要过去援助对方。
可奇怪的是,神魔之念横扫十几分钟,虽然神鸟一开始就浑身颤抖,掉毛,甚至发出仿佛惨叫一般的凤鸣,但是却一直支撑的好好的,并没有更进一步的表态。
甚至,直到最后,神魔之念都消散了,这位神鸟前辈凤鸣的声音仍然颇有中气。
而且掉了那么多毛,也没看见对方身上的羽翼有缺
但不管如何,危难度过了。
随着神魔之念的消散,阴云退去,雷霆也随之而逝。
青金色的神鸟停止鸣叫,它收拢羽翼,让组成法阵的无数羽毛全部回归自己双翅,看上去颇为精神抖擞。
北岭城太守看见,这头神鸟在确定远方似乎不会再有神魔之念爆发后,便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北岭城飞来。
或者说直直朝着他飞来。
数息后,巨大的神鸟带着灼目的神光,漂浮在北岭城城墙上空。
仿佛大日一般的光辉,令周围众多官员感觉不适,焦热正在城中蔓延。
察觉到这一点,青金色的神鸟便恍然点头,然后将胸前的金色发光晶石关闭,不再发光。
啊这光居然还是能关的吗
太守先是惊愕了一瞬,但很快将念头压下,恭敬地弯腰“拜见拜见”
面对这位起码是陆地真人上游层次,而且主动出手护佑一方的强者,只有天阶修为的太守自然是执晚辈礼。
但是,话说道一半,他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好神鸟一系向来尊礼好德,倘若说错了对方谱系来源,这失礼之为,还不如闭口不言。
而就在他纠结之时,太守却听见了一个颇为年轻的平和声音。
“烛昼。”
他如此说道,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念出了自己的名号。
“叫我烛昼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