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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 真假千金(两更合一)

作品:首辅娇娘 作者:偏方方 字数: 下载本书  举报本章节错误/更新太慢

    顾娇对那什么簪花没兴趣,对顾瑾瑜的八卦更没兴趣,她转身离开了。

    清风楼中的顾瑾瑜却是整个人都不好了,因为庄梦蝶的一句话,厢房内的几位千金看她的脸色全变了。

    今日女学旬休,大家闲来无事,便相邀来清风楼,一是为春闱下注,二也是为三花榜下注。

    顾瑾瑜是三花榜的有力竞争人选,她出身侯府,是顾侯爷的掌上明珠,她也深受淑妃娘娘的宠爱,十五岁及笄当日被陛下册封为慧郡主。

    她的才名在京城不说家喻户晓,却也是赫赫有名的,进入女学后她如鱼得水,拿下不少第一,与庄月兮平分秋色。

    庄月兮是谁呀那可是庄太傅的嫡亲孙女,庄大儒庄羡之的亲侄女儿,安郡王的亲妹妹,她出色并不奇怪。

    顾瑾瑜能做到与她齐名就太意外了。

    然而京城是个很讲究出身的地方,对男子如此,对女子亦如是。

    “瑾瑜,她说的是真的吗”一位素日里与顾瑾瑜交好的徐小姐问。

    一旁的一位杨小姐问道“是啊是啊,瑾瑜,庄小姐胡说的吧你怎么可能不是定安侯亲生的呢定安侯明明那么疼你”

    话虽如此,可厢房内诸位千金的眼神却明显带了一丝质疑。

    顾瑾瑜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好似被人打了一耳光,也好似被人剥光了衣裳,所有羞耻都在这一瞬涌了出来。

    换做旁人这么说,她一早否认了,毕竟也没谁会去侯府求证,就算去了,侯爷也会为了袒护她说她是亲生的。

    可偏偏是庄梦蝶

    庄梦蝶已经确定她的身世了,她否认也没用,只会将事情闹得越来越大。

    就算顾侯爷出面也没用,庄梦蝶这种人一定会较真到陛下或者太后跟前,逼顾侯爷对天发誓,她顾瑾瑜是亲生的,否则就是欺君之罪

    这听起来很可笑,却的确是庄梦蝶会做的事。

    庄梦蝶挽着姐姐的胳膊,冲对面的厢房得意一笑“呵呵呵,没话说了吧一个假千金终日顶着真千金的名头招摇撞骗,我要是她呀,早滚回自己的乡下去了拜托里头那些巴结的人把眼睛擦亮一点,不是什么山鸡都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

    “少说两句,走了。”庄月兮神色冷淡地将草包妹妹带走了。

    “我想起来我家里还有点事,顾小姐,我们下次再聚。”徐小姐起身告辞。

    “我也是,我答应陪我娘去上香的,顾小姐,我先走了。”杨小姐与同伴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也站起身出了厢房。

    余下的千金们也陆陆续续离开了,有脸皮薄实在不好意思走的,也没继续给顾瑾瑜下注了。

    顾瑾瑜如坐针毡,头一次感觉如此难堪。

    更令她难堪的是,那些原本已经给她下了注的千金们竟然下楼就押注了庄月兮。

    三花榜上两足鼎立的局面发生了逆转,庄月兮力压顾瑾瑜成为了呼声最高的千金。

    顾瑾瑜屈辱地离开了清风楼。

    “小姐,咱们回府吗”车夫问。

    “去工部衙门。”她说。

    “是”

    车夫将马车赶去了工部衙门。

    顾侯爷刚从兵部学习完鼓风技术回来,到衙门门口看见一辆熟悉的马车,他走过去,掀开帘子一瞧“瑾瑜”

    顾瑾瑜眼圈红红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顾侯爷一下子心疼坏了,坐上马车问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顾瑾瑜泣不成声,一旁的小丫鬟替她开了口“侯爷,您可以要替小姐做主啊小姐今天被人羞辱了”

    顾侯爷脸色一沉“谁敢羞辱定安侯府的千金”

    小丫鬟道“是庄小姐,她说咱们小姐是乡下来的野鸡”

    这小丫鬟也是个厉害的,庄梦蝶说了那么大一痛,她一句话就给概括了,还给概括出了十倍的杀伤力。

    顾侯爷的脸色变得难看无比“她怎么能这样”

    顾瑾瑜哽咽道“其实也不怪庄小姐,她说的都是实话,我的确不是爹爹亲生的,我亲爹亲娘是乡下人,我就是这样的出身”

    顾侯爷心疼地说道“爹爹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在爹的心里,你就是爹的亲生女儿”

    小丫鬟看了顾侯爷一眼,嘀咕道“小姐可惨了,被庄五小姐这么一说,大家都不押小姐注的了这才第一天,还不知日后上女学,小姐要怎么被那些人欺负呢”

    欺负他女儿这还得了

    顾侯爷不大了解什么注不注的,是问了主仆二人才知清风楼开了春闱的赌局,其中有个三花榜,是赌谁能从一甲三进士的手中得到簪花。

    簪花有三朵,安郡王那朵多半是要给庄月兮的,可不是还剩下两朵吗

    顾侯爷觉着,以瑾瑜的资质,怎么也能从二人中赢来一朵。

    他不能让瑾瑜受这委屈。

    当日下午他便从库房支了五千两银子,统统拿去清风楼下注。

    “您是要下注哪位顾小姐”掌柜问。

    “还有很多顾小姐吗”顾侯爷问。

    掌柜不认识顾侯爷,笑着将两位顾小姐解释了一番“定安侯府有两位顾小姐,一位是顾二小姐,一位是顾大小姐。”

    那丫头也能上榜顾侯爷翻了个大白眼,很快,他想起小丫鬟说过,庄梦蝶为了羞辱顾瑾瑜故意给顾娇押注了一个铜板的事,想来清风楼就是那时把那丫头写上去的。

    凭她也想和瑾瑜争

    算了吧

    顾侯爷二话不说地全押了顾瑾瑜。

    顾瑾瑜的赌注金额一下子追平了庄月兮。

    顾娇依旧孤零零地挂在最后一个。

    淑妃也得了春闱赌局的消息,悄悄让太监拿着银子去清风楼下注。

    安郡王是稳赢的,在他身上押注的人太多,赔率太低,但淑妃还是下了,少赚总比不赚强啊。

    淑妃也押注了顾瑾瑜与庄月兮,另外还有妙音道姑。

    这位道姑说起来是有些来历的,她是袁首辅的嫡亲孙女,因生下来不好养活才送去了道观。说来也是奇了,明明就快咽气的婴孩,进道观后当真变得生龙活虎的。

    淑妃找人打听过了,妙音道姑长到十六岁就能还俗回京,算算日子,差不多就是放榜前后。

    淑妃觉着,就算冲袁首辅的名声,妙音道姑也能得一朵簪花。

    袁首辅的小儿子也参加了春闱,他的名气不如安郡王大,可虎父无犬子,淑妃押注他做榜眼。

    接下来,淑妃又下注了一个江南才子,此子在江南一代颇有盛名,三年前的那场春闱他就该高中了,奈何生了一场大病,与春闱失之交臂。

    他与五皇子交好,五皇子向力荐过此人,淑妃相信儿子的眼光,于是押注了他的探花郎。

    做完这些,淑妃又担心自己有遗漏的,她叫来贴身宫女“太子妃下了谁”

    宫女道“奴婢打听了,太子妃没下注。”

    淑妃搞不懂太子妃在想什么,这么大好的挣钱机会,不要白不要。

    宫女揣测道“这些才子佳人里,只有安郡王的才学能入太子妃的眼,可太子妃下不了安郡王的注啊。”

    这么一说也是,安郡王是庄家人,萧皇后与庄家是死对头,太子妃押庄家的注,不是在触萧皇后的霉头吗

    淑妃在后宫没站谁的队,她押谁都可以。

    顾娇从清风楼出来后,直接去了医馆。

    宋大夫刚从顾承林的病房出来,神色一言难尽。

    顾娇走过去,问道“怎么他还不肯走”

    宋大夫摇头“他的伤口早愈合了,线也拆了,脉象各方面都很平顺,再住下去也没意义了。”

    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顾承林年轻气盛,回到府里好生调养便是,何苦总是赖在他们医馆呢

    顾承林不愿离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能接受凌姨娘的背叛,他拒绝回到曾经有过凌姨娘的地方,也拒绝听到她的消息。

    只要他在府中,这些问题就没法儿解决。

    可他又不能搬去外面的宅子,顾老夫人不会同意。

    顾娇与宋大夫去了他的病房。

    进屋时,顾承林背对着门口侧躺着。

    屋内光线很暗,但也看得出他清瘦了许多。

    顾娇来到病床前“你再不走的话”

    顾承林没转过身来,只是默默地举起一张银票。

    “医馆的病房是给病人”

    又举起一张银票。

    “最近生意很好”

    八张银票。

    一张面值一百两。

    顾娇收好一千两“好好养伤。”

    宋大夫“”

    顾娇拿了银票之后,开心地出门了

    另一边,顾承风也结束了一日的功课来医馆照顾弟弟了。

    他从前是白天做功课、夜里做任务,顾承林受伤后,他就成了白天做功课、照顾顾承林,夜里做任务、照顾顾承林。

    顾承林的身体没大碍了,只是人变得木木的,拒绝与人交流。

    顾承风的秘密在顾承林这儿其实有点兜不住了,不过不幸中万幸的是,顾承林的这副样子反倒不会把顾承风的秘密说出去。

    顾承风起早贪黑、累死累活,被一遍遍榨干之后,终于攒够了一千两银子。

    这是最后一笔债了。

    还完这个,他就再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三弟,等二哥还了债,就带你去一间更好的医馆”顾承风说着,将手伸到顾承林的枕头下去摸自己的银票。

    他摸了一下,咦没有。

    他摸第二下,还是没有。

    他将枕头抽了出来,就悲催地发现自己辛辛苦苦攒的一千两银票没了

    他只觉天都塌了“三弟我的银票呢”

    初九这日,第一场考试正式开始。

    禁卫军昨日便已将贡院围了起来,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去。

    监考官们自密封的箱子里取出试卷,一一发放到各个考棚。

    京城的贡院一共有东西南北四个考棚,每个考棚的人数多达五百,加起来足足两千份试卷。

    试卷放下去后,考生不得立即动笔,而是要等贡院鼓楼钟响,响过三次后方可提笔答卷。

    收卷时也一样,钟声敲响三次,便必须落笔,否则视为考场作弊。

    京城贡院的考生多,相对的,监考官也多,全天都有人巡逻,在这种高压环境下,想要夹带作弊是一件十分不容易的事。

    天气似乎更冷了,一大早还飘了点雪花。

    寒风呼啸,考生们一个个冻得直哆嗦,毛笔都有些抓不稳。

    萧六郎早上吃了个一块酱肉干,一个白面馒头,蘸了点辣子,热得出了一身汗,手很暖。

    这一场试的是四书五经,有帖经题,也有释义与论述,题量很大。

    能考到这一轮的都是各地的佼佼者,不论心理素质还是真才实学都比乡试时的整体水平过硬,第一场的难度还不至于难倒他们,就是架不住天气太冷。

    “阿嚏”

    某考棚内,杜若寒打了个重重的喷嚏。

    他昨儿夜里踢了被子,大半夜被冻醒,之后就不大好了,整个人晕晕乎乎的,题目根本看不进去。

    “阿嚏阿嚏阿嚏”

    一连好几个喷嚏,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更晕了。

    再这么下去他一定会落榜的。

    杜若寒突然就伤心了起来。

    他不能落榜,落榜了会让姑姑难堪的。

    姑姑在府里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是他再不出息一点,他姑姑在那些人面前越发抬不起头来了。

    杜若寒努力强迫自己去审题,可他的脑子太浆糊了,实在是做不下去。

    他想吃点东西提神,包袱一打开,掉出一个小药包来。

    他愣了一下才想起这是顾娇给他的,说是风寒药与冻疮膏,风寒药内服一天三次,一次两粒;冻疮膏外用,随意。

    可是真的会有效果吗

    要是瞎吃药,吃坏肚子了反而不妙。

    杜若寒又坚持了半个时辰,眼看上午的时间就要过去了,他却连四分之一的题目都没写完。

    再这么下去和弃考也没区别了。

    杜若寒一咬牙,拿了两粒风寒药,和水吞下了

    冯林与林成业的考试情况良看书就去好,不是他俩有多厉害,而是这是他们的第一场春闱,他们年轻,已有举人功名在身,便是考不上也不丢人。

    当然萧六郎还是希望他俩能高中,尤其是林成业,毕竟萧六郎当初给林成业补习的时候承诺过,无效半额退款。

    那可是两千多两银子呢

    傍晚时分钟声响起,所有考生都停了笔,等待监考官们前来糊名收卷。

    他们的试卷将会先被送往清辉堂,由六位翰林院的考官以朱笔誊写,谓之朱卷,朱卷也会糊名封卷,之后再送往内正堂。

    这是为了防止有阅卷官认出考生的笔迹,从而徇私舞弊。

    考生们十号出场,十一号再度进场。

    第二场考的是八股文。

    题目出自论语“君子周而不比,管仲之器小哉”,又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句子。

    值得一提的是,“君子周而不比”一句曾在十一年前的一场恩科中出现过,也就是说,这不算新题了。

    那一届也是出过不少优秀的八股文的,想在此基础上再次惊艳阅卷官只怕是难上加难,考生们既要写出这一句的新意,也要兼顾下一句。

    考场内的气氛明显比第一场凝重多了。

    整个贡院除了呼啸而过的风声,便是考生们落笔的沙沙声。

    没多久,有人病倒了。

    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举人,他三十多岁才考上秀才,四十岁中举,这是他第六次春闱了,再不高中,下次春闱他就六十了。

    他的压力可想而知。

    可上天没因他的压力而对他有所眷顾,他本就身子骨衰弱,又坐在最边上的一个考棚,寒风直往里灌,第一场时他其实就已经有了点不好的苗头,硬着头皮坚持了下来。

    到了第二场,实在熬不住,没写完就倒下了。

    如果仅仅是风寒倒罢,偏偏他是中风了。

    他只能被禁卫军抬了出去。

    这场春闱算是又砸了。

    这是他准备得最充分的一次,也是发挥最好的一次,不出意外,应当能高中,可惜就是出了意外。

    老举人的倒下给考生们增加了不少心理压力,考场更静默了。

    这边,考生们埋头答题之际,清辉堂内的六位翰林院考官们也誊抄完了第一场的全部试卷。

    考生们的墨卷被封存,放进专门的柜子,一直到三场全部批改完才会拿出来与朱卷一起存档。

    第一场的朱卷在禁卫军的押送下被送往里头的内正堂,六名考官齐齐松了口气。

    其中一个人见清辉堂内没有旁人,小声调侃道“我觉得,我似乎是誊抄了安郡王的试卷。”

    一题没错不说,那字更是别有风骨,见过这么多春闱的考卷,那一份考卷绝对是字迹最优秀的,几乎能媲美书法大家的墨宝。

    不料他话音一落,对面的一个考官开口了“我觉得,安郡王的试卷应该是在我这边。”

    他也誊抄了一份完美答卷,绝对是无可挑剔的那种,除了安郡王,全昭国没人可以做到。

    试卷被糊了名,看不见到底是谁的,他们誊抄时也只是在墨卷与朱卷上排序号,誊抄完会将两张试卷并排放在一起,在衔接处盖上印章。

    若是序号出错了,可以对印章寻找。

    誊抄官们都很仔细,迄今为止没出现过试卷弄错的情况。

    二人小声争执了起来,谁也说服不了谁。

    考官们的争执,考生们一无所知,考试时间要结束了,他们正在奋笔疾书。

    安郡王是早早地便落了笔。

    他的眼睛到了夜晚会失明,所以他的试卷都尽量在大白天做完。

    钟声响起,第二场考试也结束了。

    考官们前来封卷,这一场哀嚎的人不少,显然是第一场太顺风顺水,导致他们低估了第二场的难度。

    然而真正的噩梦是第三场。

    这一场主考策问。

    题目刁钻到有考生看第一眼便恨不得昏死过去。

    它考的竟然是论嫡长贤。

    春秋语云立嫡立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

    说的是家中只有嫡子才有资格继承家产,即便庶子比嫡子早出生,也该以嫡子为重,除非嫡子死了,才能轮到庶子上位。

    譬如曾经的昭都小侯爷,他是家中最小的儿子,头上有两个庶出兄长,可兄长们没有继承权,只有他才能被人称呼一声小侯爷。

    如今他死了,宣平侯的家产便理应由庶长子继承,除非信阳公主的肚皮里再冒出一个嫡子来。

    若是家中有好几个嫡子的,那么以嫡长为贵,嫡长子继承家产,譬如定安侯府的顾长卿。

    这两位都尚且属于嫡、长中德行配位的,可是也有德不配位的,譬如曾经的废太子。

    庄太后一生无子,柳贵妃的儿子是大皇子,他被先帝册封为储君。

    他与柳家谋反之后被贬为庶人,那之后规矩该立二皇子才是,偏偏立的是五皇子,也就是如今的陛下。

    陛下登基后,立了萧皇后的儿子为太子。

    若赞同立嫡立长不立贤的说法,那么陛下的皇位便来路不正;可要说不赞同,那就是在指责陛下立太子立的不对,毕竟谁都知道,太子虽是嫡出,却不是几位皇子中最出众的。

    这是一道送命题啊

    幽州来的考生们都疯了。

    他们幽州这届考生是得罪了谁乡试的策问考削藩,会试的策问更刁钻,这特么都考到皇帝的家务事上去了

    虽未明说是立储之事,可谁也不是傻子。

    何况立储严格说来也不算是皇帝的家务事,它是国事。

    既是国事,那就没什么不能拿来考他们这群举人的。

    总之,把他们考糊就对了。

    多亏天气寒冷,没人中暑,就是又有俩老举人中了风,都是让这题目给吓的。

    安郡王拿到题目时也微微皱了皱眉头。

    他不明白这题是谁出的是翰林院还是陛下如果是陛下,那么陛下的用意是什么

    是对太子不满吗还是在敲打想要把太子拉下马的庄家

    毕竟立嫡是立当今太子,可若是立长就该立庄贵妃的大皇子。

    安郡王很快就笑了。

    有意思。

    这题目出的真有意思

    冯林与林成业到这一场基本跪了,他俩属于没多少政治细胞的,参不透这道题目背后的深意,还只当就是字面上的立意。

    冯林家里就他一个儿子,立啥呀立,都是他的

    林成业虽是家中庶子,可他爹说了,继承家业没出息,当官才有出息,所以他的哥哥们一点也不想继承家业,他们全都想当官。

    如果他考不上进士,就得和哥哥们一样回去继承家产,做一个富甲一方的小首富。

    唉,他不想,好忧桑。

    萧六郎拿到考题时,表情没有多大变化,但他也明显感觉到难度比前几场考试大了。

    他闭上眼,在心里打了会儿腹稿,打好后没着急动笔,而是又坐了小半个时辰,推翻了方才的想法。

    贡院内的考生们一个个考得焦头烂额,恨不得把笔给摔了,而在贡院之外,寂静清冷的青石板小道上,一名单薄清瘦的身影痴痴地望着贡院的围墙。

    考题在开考后的半个时辰便传了出去,如今茶楼酒肆都传遍了,只是没人能把答案送进去。

    男子立在巍峨的墙壁下,他手中捏着一张纸,上面写着策问的考题。

    他的眼底放着激动的光芒。

    他会做。

    这题他会

    他知道怎么写,他的脑子里早已闪过不下十篇答案

    他捏紧手中的纸团,身子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什么人”

    一名巡逻的禁卫军发现了他。

    他拔腿就跑

    为不影响考生考试,附近禁止骑马,禁卫军全是徒步巡逻,但也够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胆子逮住就是了。

    “是你”禁卫军将男子摁倒在地上后,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柳一笙。

    禁卫军见怪不怪了,京城贡院每年都有大大小小的考试,每一场都能在外头抓到这个疯子。

    禁卫军冷声道“你又进不去,总来这里做什么”

    “路过。”柳一笙说,他被人反剪着双手摁在地上,有些难受。

    “出了什么事”另一个禁卫军走了过来。

    “是柳一笙。”第一个禁卫军说,他其实都打算将柳一笙轰走了,可显然他的同伴不想轻易放过柳一笙。

    同伴蹲下身,自柳一笙拽着的拳头里抽出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今日的策问考题。

    他顿时不屑地笑了“居然窃取春闱考题,你想干什么伙同里头的人作弊吗”

    这种考题早传出去了,禁卫军也都明白这一点,可他就是看这小子不顺眼,怎么也得安个罪名羞辱他。

    柳一笙被拖进了一旁的巷子。

    雪花般的拳头朝他招呼了过来,他被揍得满脸是血,浑身抽搐。

    “行了行了春闱呢,别打出人命了”第一个禁卫军看不过去了,劝住了同伴,拉着他回到了巡逻的小道。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柳一笙摊在冷冰冰的街道上,望着灰沉沉的天空。

    他看不到希望。

    他想死。

    可他也明白,那些人不会让他死。

    他们要他活着,承受废太子与柳家的罪恶。

    冰冷的雪花落在他的伤口上。

    要是能这样冻死该多好

    他闭上眼冷笑。

    忽然,头顶光线一暗,落在身上的雪花没了,他淡淡睁开眼。

    有人为他撑了一把油纸伞,伞上用十分蹩脚的手法画着花花与小鸡,伞柄却精致地刻着字。

    伞下少女气质如玉。

    左脸上一块大大的红斑,这一瞬在雪地里却艳若桃李。

    顾娇蹲下身来,将伞放到一旁。

    他抬手去阻止顾娇。

    “别动。”顾娇说。

    柳一笙没动了。

    顾娇将小背篓放在地上,从里头取出小药箱,拿了几个压舌板横着放在他嘴里“咬住,可能会有些疼。”

    柳一笙咬住了压舌板。

    顾娇捏住他的右胳膊,咔擦一声复了位。

    还有大腿。

    这个比较疼。

    顾娇的手轻轻地放在他的左腿上,将他的腿抬了起来“我数三声,然后给你复位,可以的话,点点头。”

    柳一笙冷汗直冒地点了点头。

    这个动作让他很羞涩。

    顾娇“一”

    咔

    接回去了。

    柳一笙甚至还没来得及去迎接疼痛。

    当然,那一下的疼痛也是剧烈的,他眼泪都出来了。

    不过他又给忍了回去。

    顾娇用听诊器听了听他的呼吸,当碰到其中一根肋骨时,他疼得闷哼了一声。

    顾娇拿回听诊器,解开他的外衣,将手伸了进去。

    他顿时慌了“你做什么”

    “嘘,别动。”顾娇认真地在他的肋骨上摸了起来,她的动作很小心,“肋骨骨折,错位不是特别明显,可自行恢复。”

    顾娇将手收了回手来。

    这只手,适才在他的胸膛之上游走,柳一笙有些难为情“你们医女都这么”

    “是大夫。”顾娇纠正他。

    柳一笙不说话了。

    顾娇站起身“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叫辆马车。”

    “不用。”柳一笙叫住她。

    “嗯”顾娇古怪地看着他。

    柳一笙忽然无法直视她的眼神,他垂下眸子“我说,不用。”

    顿了顿,捏紧手指,冷冷地看向她,“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救我是为了有朝一日我能报答你,那么你错了,你应该把筹码压在那些考生的身上,不是我这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身上”

    顾娇长长一叹“你还是不信你自己啊。”

    柳一笙自嘲一笑“你看走眼了,我就是一个连科举资格都没有的废物”

    顾娇唔了一声“你想科举”

    柳一笙撇过脸“不想,也不可能。”

    顾娇认真道“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

    “是吗”柳一笙冷笑,一阵寒风吹过,顾娇的油纸伞骨碌碌地滚了过来,头戴小花花的小鸡就那么毫无预兆地闯进了他的眼底。

    他忽然就笑了,笑得满是嘲讽“你听说过进士簪花吗每年陛下都会钦点三名一甲进士,御赐头甲簪花,你要是能拿到他们的簪花,我就相信你说的,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记住,不是一朵,是三朵。”

    “别怪我没提醒你,就连当朝太子妃也只拿到了两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