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的感情多么真挚。
幼时赵常书家境贫寒,常常吃不上饭。苏策家中条件稍稍好一些,便总是从家里偷摸带吃食给赵常书。又听他提及家境便语气沮丧,便讲了自己祖辈的事情,从奴仆到白身,也是靠努力一步步走到今天。
“连我祖辈都能摆脱奴仆的身份,你现在的处境好多啦所以我们一起读书吧以后当大官”
两个孩子,手牵着手跑去私塾偷听讲课,在沙地上用树枝歪歪扭扭地写字。
直到后来,正式步入学堂。
苏策曾无数次怀念过幼时那金子般不可磨灭的珍贵时光。
但现在他后悔了
“我怎么也想不到,你竟然会把当初我为激励你而说出的秘密,变成刺向我的利刃”
“我没有”赵常书下意识辩驳,“虽然我不知道你的事情是谁说出去的,但是苏策,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啊”
“呵。”苏策看着赵常书惊痛不已的模样,心绪毫无波动。
赵常书见苏策并不相信,眼睛一转“你不相信就算了但是苏策,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我们小时候的感情,哪怕我现在对不起你,我以前也是感激你的,真的。”
赵常书见苏策看也不看他,一边叹息一边摇头,仿佛在为失去一段真挚的友情而惋惜。
“不要做戏了。”
姜羲一步一步走来,轻蔑嘲讽的目光落在赵常书身上,上下扫视。
看上去还真是憨厚老实。
可心嘛就未必了
赵常书皱皱眉“请你不要随便插手,这是我跟苏策的事情。”
姜羲懒得理会他。
“我最近比较无聊,刚好调查了一下玉山上被马济欺负过的学子们,我发现,这其中八成的人,其实与马济并没有什么冲突。”
赵常书心口猛跳“这这也不能说明什么马济他本就喜怒无常,很多人并没有惹上他也”
“可有趣的一点,你知道是什么吗”姜羲抱着手臂,笑盈盈地睥睨赵常书。
“关我何事”赵常书转身就想逃。
“站住”
姜羲的一声低喝,像是钉子定住了赵常书的腿,让他硬是迈不开脚步。
她又上前两步“心虚了怎么,怕我说出这与马济并不冲突的学子们,实际都是与你有关联的事实吗”
赵常书被彻底戳中痛处,色厉内荏地朝着姜羲大吼“满口胡言你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就算那些人和我有关联,那又关我什么事难道他马济堂堂侯府公子,还能被我一个小小草民给蒙蔽了”
“很爽快吧,心里。”姜羲突然道,“高高在上的王公贵子,却被你赵常书玩弄在掌心里,被你当成枪使,指哪儿打哪儿。你的心里,一定非常满足,乃至畅快得意。”
“但是赵常书,面具戴得太久了,就一辈子取不下来了。你以为自己做得真的很隐蔽吗马济他被你操控,是他愚蠢他无知但你最好不要把整个松亭侯府都当作无知之辈任你玩弄”
“刚刚苏策应该告诉你了吧,老松亭侯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对待将松亭侯府嫡子操纵玩弄的人呢何况这次你还替他们招惹了盛氏”
“赵常书,这世间的所有事情,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我希望你在做这一切之前,心里已经有了准备。”
姜羲看着赵常书瞬间苍白如纸的脸,轻笑。
“好自为之。”
说罢,拽着苏策走了。
姜羲与苏策扬长而去后,剩下来的赵常书却因为恐惧,浑身颤抖不已。
松亭侯府真的知道这件事情了那他会怎么办被赶出玉山吗
赵常书睚眦欲裂不不行他必须留在玉山他还要参加科举金榜题名他还要位极人臣享尽世间荣华富贵
可是,不管赵常书心里怎么咆哮不肯承认,他的理智都帮他清晰地认识到,这一次是真的要完了。
松亭侯府不会放过他,盛家不会放过他,玉山也不会放过他。
“苏策苏策啊”赵常书失控地嘶吼着,双目充斥着仇恨。
都怪苏策要不是他要不是他
处于崩溃边缘的赵常书,就像是没了理智的野兽,偶尔路过的玉山学子见了他的模样,都不敢靠近询问,只得远远绕道离开。
姜羲丢了一堆狠话跟威胁,可走出一段路后,摸摸下巴,总觉得不放心。
她忍不住小声喃喃
“等着松亭侯府处理这件事情,都不知道何年何月了。万一松亭侯府为了低调,夹起尾巴做人,那赵常书岂不是能够逃过一劫不,不行。”
赵常书必须付出代价才行
姜羲忽的想起,昨日某人送给她的那份礼物。
“对了”姜羲眼睛骤然亮起,心情愉悦地拍拍苏策的肩膀,“莲房,我已经想到怎么处理赵常书你怎么了”
苏策一路走来都是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羲说的话,他一概没有听见。
“什么”他恍然回神,双目却茫茫然然,像是灵魂漂泊在空中却找不到方向。
姜羲知道他还没彻底走出阴霾。
被曾经最好朋友背叛的感觉,那可不太好。
“吃酒去如何”
“什么”
“盛明阳说要请我在十里楼吃饭,走吧,一起去”
没等苏策回答,姜羲就硬是拽着他的衣袖,拖着苏策下了玉山。
说起来,从姜羲来到六道书院后,这还是一个多月来,她第一次走出玉山呢。
繁华恢弘的樟州城熟悉又陌生。
穿过城门,中心大街上两道混种的杏花梨花已经纷纷开了。
或粉或白的花瓣洒落在道路两旁,顺着水渠流淌而去,行走在道路两旁的仕女名士,衣着锦绣,望之若画。
姜羲看着这美得清新雅致的一幕,不由得怔怔出声
“原来是春天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