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渊的实验室还在筹划当中,暂时没有稀奇玩意儿逗皇帝高兴,他问道“陛下可知格物致知”
朱厚照顿感头疼,说道“此言出自礼记。”
王渊一本正经的说笑道“臣治本经正为礼记,礼记有云致知在格物,格物而后知至。这实验室,乃是臣格物之所,欲以此格尽天下之物。”
朱厚照对此大为失望,怒其不争道“王二郎,我以为你是个有趣的人,没想到你居然也想做老穷酸”
王渊在王道、钱宁和李应的注视下,突然凑到朱厚照耳边,悄悄说“陛下,臣觉得朱子的格物之法错了,历代先贤的格物之法也错了,因此打算另辟蹊径,以开万世之先河。这个事情太大,臣不敢跟别人说,否则必然招致非议。臣只相信陛下,还望陛下保守秘密。”
同样的事情,换个说法就不一样了。
朱厚照立即来了兴趣,也偷偷对着王渊耳语“我果然没看错二郎,你信我,我也信你。你且说说,究竟打算如何格物”
王渊还在装饱学之士,说道“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这格物致知,也要善假于物,否则哪能凭空猜想臣的实验室,便有各种器物,借助器物便能格尽天下之物。”
“都有什么器物”朱厚照连忙询问。
王渊说“这些器物,暂时还没做出来。臣已经托人联系山东颜神镇的工匠,欲以琉璃打造千里镜、显微镜。使用千里镜,可观察千里之物,甚至可以观察月亮本体。使用显微镜,可以观察入微,或可知佛说的一碗水有八万四千虫。”
朱厚照惊讶道“真有此种宝镜”
王渊解释说“臣需要不含任何杂质、没有任何气泡,绝对纯净透明的琉璃来制镜片什么时候能够制作出来,这要看工匠的手艺。”
君臣二人咬着耳根说悄悄话,把旁边的王道都看傻了,他不知道还能这样跟皇帝交流。心想若虚兄果然圣眷正隆,跟陛下就像多年至交一半。
钱宁和李应则见怪不怪,他们长期跟在朱厚照身边,知道皇帝向来没什么架子。
突然,朱厚照问钱宁“颜神镇可有琉璃官窑”
钱宁迷糊道“应该有吧。四品以上文武官员,所佩药玉皆为颜神镇打造,想必这些都出自官窑之手。”
朱厚照立即说“传令颜神镇官窑,立即召集工匠,全力打造纯净透明,不含任何杂质的琉璃。谁能最快做出来,而且验查合格,我就提拔他进工部任职”
“臣记下了。”钱宁应承道。
朱厚照又对王渊说“你把两面神镜做好之后,立即呈来豹房”
“臣领旨。”王渊笑道。
在朱厚照的理解当中,还以为千里镜、显微镜跟铜镜一般,都是靠反射光线查看物体,只不过使用材质是琉璃而已。
朱厚照越想越觉得神奇,甚至怀疑王渊说谎骗他,再次叮嘱说“务必今年之内,就把两面神镜造好”
王渊说道“臣尽力而为。”
朱厚照又问“你肋骨痊愈了没”
王渊答道“已经无碍,但御医告诫,三个月内都得小心。”
朱厚照说道“伤势痊愈之后,也不需再坐营训练士卒了。我已将那六千雄兵,交给朱英专门管治,提拔潘贵负责练兵。”
王渊提醒道“陛下将士卒交给朱少监,臣是非常放心的,臣与朱少监是战场上打出来的过命交情。但须知,那六千士卒,之所以能士气高昂,皆因不吃空饷、不盘剥克扣,粮饷方面务必要注意”
朱厚照神在在说“朱英不是傻子。”
朱英第一次随王渊打仗,就连升五级成为御马监少监。第二次随王渊打仗,虽然品级没有提升,却受命执掌勇士营禁卫部队之一。
现在又让其坐营训练六千士卒,可谓圣眷日隆,打死朱英都不敢贪墨军饷。
至少现在不敢
那六千士卒,由于表现出色,早就获得皇帝极大重视,而且还是王渊亲自带出的部队。他若贪墨粮饷,同时把皇帝和王渊都得罪了,还不如另外想法子捞钱呢。
王渊虽然不贪恋兵权,但还是感到惋惜。他从回京的那一刻,就被剥夺了练兵权力,一来是文官集团在出力压制,二来朱厚照也不敢让王渊继续染指军队。
王二郎的战力太恐怖了,且为状元出身,很容易惹人联想。
今后除非危急时刻,否则王渊一辈子都别想带兵。
可惜那六千士卒,王渊只训练两月有余,仅仅是个半成品而已。
聊完正事,王渊发现朱厚照无聊得很,似乎对数学几何也没啥兴趣了。当即凑趣道“臣手里缺钱,陛下缺钱用吗”
“天下谁人不缺钱”朱厚照反问,复又笑道,“我记得你赏赐立功,不仅获赏宅院和良田,还获赏银子百两,宝钞三千贯。这就用完了”
王渊嬉皮笑脸道“谁还嫌银子多啊。更何况宝钞无用,臣又要要几十个奴仆,一百两银子能用几月春季正是青黄不接之时,各地反贼一闹,京城粮食严重不足,粟米、白米市价已经暴涨十倍”
朱厚照非常吃惊,问钱宁“京城米价暴涨十倍”
钱宁苦笑着说“也不是立即暴涨十倍,而是从去年到现在,米价总体涨了十倍。”
王道也在旁边感慨,这就是他要带母亲去南京投奔亲戚,而不是把母亲接到北京的原因。他家里没啥产业,庶吉士期间没有职务,连捞油水的机会都找不到,又做人清廉不愿接受投献。
再加上京城米价飞涨,俸禄只够维持自己开销直接发粮,把母亲接来北京可怎么养活啊
朱厚照虽然具备昏君的所有特征,但该清醒的时候特别清醒,责骂道“户部都是些酒囊饭袋,米价长成这样,他们是干什么吃的”
王渊说道“户部也很难,毕竟粮食确实不足。而且民间商人还囤积居奇,变着法的把米价往上抬。能在京城屯米的商贾,必定依附于勋贵,户部能拿他们有何办法”
“放屁”
朱厚照起身大骂“那么多百姓为何跟着刘六刘七造反还不是因为活不下去若京城百姓都吃不起饭,在北京城内造反怎么办还不直接杀进朕的豹房啊朱宁”
“臣在”钱宁立即躬身听候。
朱厚照说“你的锦衣卫,立即与户部、刑部联系,哪个商贾敢囤积粮食,不管他身后依附的是谁,都给朕直接抄家问斩”
钱宁笑道“臣领旨”
锦衣卫这次绝对要搞冤假错案,趁机勒索商贾的银两。但锦衣卫出马,冤假错案一搞,也肯定能把粮价压下来,绣春刀可不管你什么市场经济。
一直没有出声的王道,此刻看向王渊的眼神带着崇拜,心想若虚兄的劝谏之法真是高明,几句话就能解去京城民生之苦。幸臣又如何若能造福百姓,我也愿意做幸臣。
王渊嘿嘿笑道“陛下想多了,臣只是想自己赚几个小钱买米而已,并未劝谏陛下打击无良商贾。”
朱厚照笑骂道“好你个王二郎,居然拿我逗乐。说吧,你有什么赚钱的法子”
王渊问道“陛下与李三郎可还在玩蹴鞠”
朱厚照点头说“还在玩啊。就是看得热闹,玩起来特别没意思。我一上场,其他人全成了瘸子,一个个把我当傻子糊弄。”
王渊笑道“京师之危解除之后,张督公的六千士卒,也没再严格训练了。那个校场好大一块地皮空着,多可惜啊,不如弄成了一个蹴鞠场。中间是球场,周围次第修筑观球台,让士卒和豹房的球队打比赛。”
朱厚照问道“这怎么赚钱”
王渊笑着说“陛下可以亲自到场看球,把勋贵、外戚、富商也请来。刚开始免费看球,等他们都上瘾了,就可以收门票”
“这能收几个钱”朱厚照瞧不上。
王渊继续说“可以组织联赛,把民间圆社足球社团也吸纳进来。出场一次,便给球队多少报酬,半年为一个赛季,决出前三名球队。第一名为冠军,第二名为亚军,第三名为季军,皆可获得烙有陛下御笔的奖杯。蹴鞠之戏本就风靡天下,又有陛下的鼓励,还有正规的赛事和规则,全城富户还不踊跃观球”
朱厚照问“一场球可以收多少钱”
王渊笑道“咱们往少了说,一场比赛五千观众。每人二钱银子的门票不算贵吧一场球赛下来,门票收入就是一千两”
“果然是个好买卖”朱厚照心动了。
别看元宵灯会时,土豪斗富挥金如土,买盏花灯就要几百两。但那属于斗富,不奢侈如何斗富一千两是非常大的财富了。
就连皇帝赏赐文武官员,若非功劳巨大,一次也只赏几两、几十两银子。
王渊继续说“如果蹴鞠联赛风靡起来,还可以找富户做广告。即广而告之的意思,球场周围用栅栏圈起来,栅栏上有空白纸牌或木牌。若是商家愿意出钱,就把他们的字号写在木牌上,此谓广告牌”
“有人愿意当冤大头”朱厚照问。
王渊笑道“陛下想想,能出二钱银子看一场球的,有哪个是缺钱的主儿就说城北那个鸿宝轩,卖珠宝首饰的,在京城的竞争者有好几家。他若出钱在蹴鞠场投广告牌,就能让至少五千富人看到,而且还沾了陛下的天子气,大家买珠宝时还不选择这家啊”
朱厚照拍手赞叹“妙啊二郎若去京城,也必为豪商巨贾。”
王渊乐道“陛下谬赞了。”
王道在旁边听得直翻白眼,豪商巨贾也是称赞这是在骂人吧而且这两位,君不君,臣不臣,居然煞有介事的讨论做生意。
朱厚照突然皱起眉头“咱们的球赛热火起来,其他人也修建球场,跑出来抢生意怎么办”
钱宁说“皇爷且放心,若有谁敢跟皇爷抢生意,锦衣卫也不是摆设”
王渊连忙劝阻“那倒不至于。陛下且这样想,民间球赛越多,说明蹴鞠就越风靡,观看球赛的人就越多,到时候怕五千个座位都不够用。咱们不需要管别人,只要保证自家的球赛是正统就行。甚至可以鼓励民间搞球赛,他们搞的是乙级、丙级联赛,咱们搞的是甲级联赛。到时候,甲级联赛的最后两名,必须扔去打乙级联赛,而乙级联赛的前两名,也可以升级打甲级联赛。这样有上有下,赛事必然更精彩,吸引的人就更多”
朱厚照仔细品味,突然笑道“就该让你去做户部尚书,到时候太仓肯定不缺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