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见过皇后娘娘。”
永安侯夫人神色如常,笑着行了一礼。
凝视窗外的裴皇后既未转头,也没有出声。永安侯夫人不能起身,只得继续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青黛目中蹿出一丝火苗。
这个裴婉如,不过是个傀儡替身。竟也敢折辱永安侯夫人
菘蓝以严厉的目光制止青黛的异动,轻声提醒“永安侯夫人给娘娘见礼了。”
裴皇后这才转过头,声音平平地说道“平身,赐座。”
永安侯夫人笑着谢恩,坐了下来。菘蓝冲一众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们鱼贯退出了门外,只有菘蓝和青黛留了下来。
永安侯夫人是裴皇后的娘家长嫂。姑嫂见面,总有些私房体己话要说。每次都是菘蓝青黛两人留下伺候,一众宫女早已习惯。退出时将门关紧,站在门外数米处。
寝室里,裴皇后和永安侯夫人四目相对。
裴皇后一改往日的安静沉默,黑眸中闪出一丝怒火“锦容什么时候回的程家这么要紧的事,你为何一直隐瞒不提”
永安侯夫人有备而来,面对裴皇后的诘问,半点不慌,笑着解释“娘娘息怒,且听我一言。”
“锦容回程家其实有一些时日了。她还是十几岁的姑娘家,面嫩皮薄,羞于在裴家举行及笄礼,坚持要回程家。”
“侯爷最疼锦容,便应了。”
“过了及笄礼后,锦容很快就会回侯府。区区小事,侯爷以为不必惊扰了娘娘。上一回进宫时,我便没有提起。”
“没想到,六皇子殿下忽地出宫去了程家。娘娘从殿下口中得知此事,心中惊疑恼怒,也是难免。总之,千错万错,都是我们思虑不周。请皇后娘娘见谅。”
裴皇后的目光紧紧落在永安侯夫人的脸上“真的只这样吗”
反正裴皇后见不到程锦容,还不是她想怎么编排就怎么编排。
永安侯夫人心中自得地想着,见裴皇后神色稍缓,立刻正色答道“我刚才所言,字字句句都是真的,绝无半字虚假。”
裴皇后沉默下来。
这些年,她形同被软禁在深宫里。平日接触到的人,来来去去就是那么几个。永安侯进后宫不那么方便,和永安侯夫人打交道的机会着实不少。
也因此,她很清楚永安侯夫人面甜心苦口蜜腹剑。
为了女儿的安危,她不能相逼太紧。
不过,有她在,谁都休想伤害锦容一星半点。
“本宫病了十几年,”裴皇后忽地淡淡张口“早就该撒手西去了。现在强撑着一口气,苟延残喘罢了。”
“谁敢动本宫最在意的人,本宫豁出这条命,也断然饶不了她”
永安侯夫人“”
温软无用如废物的裴皇后,此时绝不能死。
永安侯府将程锦容紧紧攥在手心,拿捏住了裴皇后的命脉。可永安侯府的命脉同样寄在裴皇后的身上。
裴皇后万万死不得
永安侯夫人深呼吸一口气,挤出一个笑容“娘娘放心。侯爷和我,早将锦容视若己出。有我们在,谁也不会令锦容受半分委屈。”
“对了,我还有件要紧事告诉娘娘。”
裴皇后对永安侯夫人口中的要紧事半点不感兴趣,一脸漠然。
宣和帝偏爱大皇子,早已传遍宫中内外。立储之事,宣和帝心意未明,一众文臣武将私下揣摩圣意,却无人在朝堂上提及立储二字。
永安侯早已蠢蠢欲动,有些按捺不住了。永安侯夫人这两年,明里暗里也提过几回。只差没明着催促裴皇后了。
想来,永安侯夫人又要提立储之事了。
这一回,裴皇后却料错了。
永安侯夫人笑吟吟地张口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锦容生得清艳貌美,性情温柔和顺,和阿璋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彼此皆有情意。往日锦容年少,我不便张口。”
“今日锦容及笄,已算长大成人,也到了论嫁之龄了。”
“侯爷几日前就写信提亲,命人送去边关了。等程妹夫回信到了裴家,我和侯爷就正式去程家提亲。”
程妹夫三个字,如尖锐的刺,深深刺进裴皇后的心底。
裴皇后的黑眸闪过痛楚,全身无法抑制的轻颤。
永安侯夫人看在眼里,心里涌起强烈的快意。
一女不嫁二夫,是为忠贞。善良软弱的裴婉如,无法对自己深爱的夫婿忠贞,被逼着进宫做了裴婉清的替身,还生下了六皇子
程锦容是裴婉如的命根子,程望是裴婉如不能碰触的伤疤。
换在平日,她自是不提。今日被裴婉如气得狠了,她便戳一戳这道伤疤。
果然,裴皇后如被利刺戳穿胸膛,痛苦难当。
那张美丽的脸孔,骤然苍白,失了血色。
永安侯夫人故作若无其事,笑着说了下去“娘娘也是见过阿璋的。不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自夸,京城勋贵少年里,阿璋若是第二,无人能排第一。”
“侯爷已经打算好了。等阿璋一成亲,就为他请封世子。锦容过门后,就是永安侯世子夫人。衣食优渥,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裴皇后身子不再轻颤了,轻声打断永安侯夫人“须得锦容心甘情愿才行。”
裴璋在宫中做二皇子的伴读,也时常进椒房殿请安。裴皇后对这个娘家侄儿自不陌生。
平心而论,裴璋确实当得上年少英才四个字。
而且,裴璋的性情脾气并不像永安侯,也不肖似永安侯夫人。说起来,更像已经过世多年的祖父,当年的老永安伯。
裴皇后再恨裴家,也无法违心地说裴璋不好。
永安侯夫人笑道“娘娘放心。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我是阿璋的亲娘,自然要为他娶一个可心中意的好媳妇。”
“这门亲事,是阿璋主动相求,侯爷才应下。阿璋娶了锦容,一定会全心待她。我和侯爷也都拿她当女儿一般”
裴皇后张口打断永安侯夫人,声音轻柔又坚定“锦容愿嫁才嫁。”
永安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