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袀状若疯狂的怒喊,贺祈也不辩解,对杜提点叹道“二堂兄情绪不稳,醒来后哭喊怒骂连连,让提点大人见笑了。”
贺袀贺祈这对堂兄弟,感情和睦,亲如兄弟。不过,现在看来,显然这一传闻不全然是真的。
杜提点在宫中当差多年,深谙“不该听的只字不听不该问的半字不问”的道理,并不多问多说。只道“贺校尉情绪太过激动,不宜看诊,先让他安静片刻。”
一碗宁神汤药灌下去,暴怒躁动嘶厉叫喊状若疯狂的贺袀很快“安静”了。
杜提点这才为贺袀看诊。
贺袀额头赤红,不时冒出冷汗。右眼处的伤口重新清洗换药,带来剧烈的疼痛,便是无意识的昏沉中,贺袀的身体也在不停发抖。
程锦容随意瞥了一眼,便看向贺祈。
前世,贺祈也曾受过这样的痛苦吗
明亮的烛火跳跃下,贺祈的俊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他站在床榻边,目光落在贺袀缠满了纱布的脸孔上,眼底闪过一丝寒意。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平国公府。
夜半三更,众人早已睡下。
不知为何,郑氏这一日一直心神不宁,莫名地心惊肉跳。在床榻上翻来覆去许久,迟迟未能入眠。
直至三更过后,郑氏才勉强入睡。然后,便做了一个鲜血淋漓的噩梦。梦中,贺袀一声声地惨呼“母亲,救我母亲快些救我”
郑氏从噩梦中霍然惊醒,猛地在床榻上坐直了身子,剧烈地喘息。
母子连心。莫非是贺袀出了什么意外
不,这只是一个噩梦而已,不能当真。
郑氏拼命在心中安慰自己。心底的惊惶不安,却未曾散去。一颗心猛烈跳动,似要蹦出胸膛。
就在此时,急切地敲门声响起。很快,一个丫鬟惊惶不已地进来跪下“不好了,夫人三公子命人送信回来,说是二公子秋猎受了重伤”
轰隆一声
犹如晴天霹雳
郑氏面色一白,连衣服也来不及穿上,腾地下榻站到地上,声音尖锐而刺耳“你说什么阿袀怎么了”
传信的丫鬟被吓得全身哆嗦,话都说不利索了“这都是传信的侍卫说的,奴婢、奴婢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郑氏暴怒不已,张口便要怒骂,眼前忽然一黑。整个人软软倒了下去。
一旁的贴身丫鬟惊呼一声,迅疾扶住惊怒昏厥的郑氏“来人,快去禀报太夫人,就说夫人昏倒了。”
惊闻噩耗,昏倒的何止郑氏。魏氏听闻噩耗后,也当即昏厥过去。
年迈的太夫人,饱经世事,听到这一噩耗,虽也痛心不已,却还能勉强撑得住。将传信的侍卫叫过来,仔细询问事情的原委。
那个侍卫,是贺袀的亲兵,跪在地上,赤红着一双眼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二公子和三公子进山林前相遇,三公子邀二公子同行秋猎。在林中,忽地遇到一只猛虎。二公子三公子联手追击,将猛虎射杀于箭下。”
“没曾想,有人伏在暗中,以暗箭射向三公子”
太夫人心里一紧,脱口而出问道“三郎有没有中箭受伤”
亲兵红着眼答道“三公子反应迅疾,险之又险地避了这一箭。第二箭只比第一箭稍迟一线,二公子反应慢了些,让过咽喉要害,却被伤了脸,右眼也被伤了。”
伤了脸,还伤了右眼。
太夫人痛苦地闭上眼,泪水自眼角溢了出来。
太夫人确实最偏爱贺祈。好学上进年少有为的贺袀,也是她疼爱的孙子。听闻贺袀遭此一劫,她心如刀割。
“是谁伤了三郎”过了许久,太夫人才重新睁开眼,一字一顿地问道。
亲兵的目中闪过强烈的恨意“是府中家将,贺青山。”
太夫人猛地站了起来,目中闪过不敢置信“你说什么怎么会是贺青山”
平国公府亲兵侍卫众多,可能被称为家将的,却少之又少。十数个家将里,论身手论忠心,谁人也不及贺青山。
更何况,贺青山年少时曾被贺凇救过一命。他怎么敢恩将仇报,以暗箭射伤贺袀
亲兵咬牙切齿地说道“到底为何,谁也不知道。二公子受伤之后,大家伙儿惊觉不妙,一起动手,抓住了藏在暗处的贺青山。可贺青山,从头至尾也没张口说过话。”
这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的内情。
太夫人心头如被压了千斤巨石,呼吸急促而困难。
一旁丫鬟见状不妙,忙为太夫人轻拍后背“太夫人请保重身体。二夫人和二少奶奶禁不住这等噩耗,都已昏厥不醒。太夫人可一定要撑住”
是啊,此时,她绝不能倒下。
太夫人闭上双目,过了片刻,吩咐道“拿上请帖,去程府,请程副院使前来看诊。还有,立刻召大郎四郎过来。”
贺大郎贺四郎皆是庶出,贺大郎比贺袀年长一岁。贺四郎年龄稍小一些,也有十三岁了。
太夫人简单交代几句,令他们兄弟立刻去皇庄。
贺大郎贺四郎没等天亮,趁着夜色便骑马出了平国公府。
郑氏魏氏这对婆媳,俱因气血翻涌过度而昏迷不醒。直至程方父子一同赶来,分别为她们施针急救,天亮之时才悠然醒转。
魏氏苍白着一张脸,在丫鬟的搀扶下来见婆婆郑氏。还未张口,泪水已涌了出来。
郑氏平日对魏氏时常挑剔,几乎已成了习惯,张口怒斥“哭什么二郎只是受了伤,性命无碍,有什么可哭的”
还没骂完,自己也哭了起来。
魏氏以袖掩面,一双眼哭得红肿如桃子一般,很快,便哭哑了嗓子。
太夫人迈步走了进来。
一夜熬过来,太夫人面色憔悴,发间多了几缕银丝,眼角的皱纹也愈发明显。一张口,声音嘶哑“都别哭了”
“事已至此,哭有什么用刀剑无眼,日后二郎领兵上阵,少不得有受伤的时候。你们要回回都哭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