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凇和郑氏是年少夫妻,也曾有过恩爱的时光。
这些年,贺凇在边关领兵打仗,偶尔寂寞了,会召些营妓。不过,他并未像兄长那样纳侍妾,也未再生什么庶子庶女。
以一个武将而言,也算对得住妻儿了。
贺凇低头,看着怀中满面委屈痛哭伤心不已的妇人,忽然觉得她的面容无比陌生。和他记忆中那个温柔善解人意的妻子根本不是一个人。
“老爷,我总算是等到你回来了。这些时日,我被关在屋子里,不见天日。每日吃饭都心惊胆战,唯恐饭食里掺了要命的毒药。”
“二郎被人所害,右眼被毁,面容受伤。可婆婆和三郎没查清缘由,竟疑心动手的人是我。我难道会害自己的儿子不成”
“这一切,一定都是三郎捣鬼。是他嫉恨二郎,想害二郎。婆婆偏心偏袒三郎,不知听了三郎多少谗言,我们母子回府后,连话都没说一句,就被关了起来”
郑氏泪流如注,声嘶力竭“老爷,你可要替我们母子撑腰做主啊”
贺凇动也未动,任凭郑氏嘶喊哭泣。
郑氏哭诉了许久,也未得到贺凇的半点反应,心里惊疑不定,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目光和丈夫对了个正着。
贺凇目如寒冰,定定地看着郑氏,缓缓说道“我曾救过贺青山一命。此事知道的人不多,你就是其中一个。”
“我去边关后,你私下去找贺青山,以救命之恩相挟,贺青山知恩图报,甘心受你驱使。”
“你安排贺青山做三郎的师父,教导三郎习武。三郎对贺青山信任有加。你令贺青山刺杀三郎,却未料到,三郎早已洞悉一切,将计就计,引你们母子入觳”
“你害三郎不成,反而害了自己的儿子”
“贺青山早就自尽身亡。三郎瞒下消息,令人易容装扮成贺青山。你按捺不住,让阿初动用死士,潜入天牢刺杀贺青山。没曾想,刺客失了手。”
“贺青山被押回京城,你狗急跳墙,动用了贺家暗卫,以弓弩杀人。”
“如果不是三郎将人证物证瞒下,你和二郎早就进了刑部大牢被以罪论处”
“母亲不愿曝露家丑,一力主张将此事瞒了下来。将你们母子接回府中后,好吃好喝地供着,没动你们半分。不过是母亲怜惜我这个儿子罢了”
“郑氏你为了世子之位,筹谋多年,一直暗中算计三郎。你将一双儿女,也教导成了如你一般贪婪狠辣之人。现在,你还有什么脸在我面前哭诉”
“你这等心肠恶毒的蛇蝎妇人,我恨不得一刀了结了你”
贺凇每说一句,郑氏的面色就白了几分。听到最后一句,更是面色惨然,全身颤抖个不停。
郑氏想辩驳,可贺凇目中的憎恶和愤怒,却如锋利的刀尖,狠狠地刺中她的胸膛。
她的身体不自觉地软了下来,跪倒在地上,不停瑟缩颤抖。
贺凇冷冷地厌恶的看了郑氏一眼“以你做过的事,杀了你,郑家也不会为你出头。只是,贺家不能曝出这等丑事,暂且留你一条性命。从今日起,你就身患重病,好好在屋子里养病吧”
“二郎我会带走。至于阿初,她嫁入天家为皇子妃,我这个当爹的,不便处置她。不过,我已经此事禀报皇上,日后,自有皇上出手处置。”
郑氏软下去的身体,骤然僵直,不敢置信地嘶喊起来“二郎已经这样了,你还要带他去边关你这是要二郎的命”
“还有,阿初和此事毫无关联,你怎么能将她拖进泥沼。你根本不配为人父”
贺凇已不愿再听了,转身离去。
郑氏急着爬了几步,咚地一声,门被关上重新锁了起来。郑氏的哭喊声,也被全部锁在了门内。
贺凇在烈日下站了片刻,身后隐隐传来郑氏撕心裂肺的哭喊。
贺凇目中闪过浓烈的痛苦,很快,便隐没眼底。
他迈步去了贺袀的院子。
贺袀同样被关在屋子里。待遇比郑氏强了一些,每日有丫鬟送饭,身边还有妻子魏氏照顾衣食起居。每隔五日,还有大夫来为他复诊换药一回。
贺袀脸上的伤已经养得差不多了,可他从不肯除下纱布,屋子里的铜镜和能照见人影的器具,都被他砸得干干净净。
魏氏时常以泪洗面,人瘦了一大圈。
此时,魏氏端着一碗药,低声劝慰贺袀喝下。
贺袀一挥手,就将药碗打翻,药碗咣当落地,砸了个粉碎。褐色的汤药撒了一地,魏氏的衣裙也被溅落得斑斑点点。
魏氏咬着嘴唇,蹲下身子,亲自收拾药碗碎片。
贺袀的左眼里透出戾气,怒道“你给我滚出去我就是成了废人,也不必你来可怜我现在就滚”
魏氏身子微颤,眼里的泪水悄然滑落。
自贺袀回府,她就自请照顾丈夫,心甘情愿地一同被软禁再屋子里。可贺袀每日冷言冷语,或是暴怒发火,从不好好和她说话。像这般发怒,是常有的事。
就在此时,门开了。
一脸沉凝的贺凇迈步而入。
魏氏从未见过自己的公公,贺袀也多年未见过自己的亲爹,早忘了亲爹是什么模样。此时,贺凇一露面,夫妻两人便都知道来人是谁了。
魏氏忙擦了眼泪,起身行礼“儿媳魏氏,见过公公。”
贺凇目光掠了过去,淡淡道“我有话和二郎说,你先退下吧”
魏氏不敢不听,忧心地看了贺袀一眼。可贺袀满心惊惧骇然,根本无暇留意她的反应。魏氏无奈之下,很快低头退了出去。
贺凇目光落在贺袀的脸上。
贺袀满头满脸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左眼口鼻。一眼看去,就如怪物一般。
贺凇目光如炬,贺袀心里一颤,下意识地低下头。然后,锵地一声,耳边响起熟悉的声响。
这是长刀出鞘的声音
贺袀骇然一惊,根本不及闪躲,就见刀光在眼前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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