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祈心痛难言,看着紧闭的门,默然无语。
裴璋也同样看着那一扇门,黑眸中闪过一丝痛苦和怜惜。
六皇子当然不知道,便是二皇子来了,也不能取二皇子的血。从血缘关系来论,二皇子只是姨侄,程锦容才是裴皇后的亲生女儿。
换血之术,成功率本就只有三成。血肉至亲的血液,更易相融。在裴皇后生死攸关的这一刻,程锦容豁出自己的命也要救她。
程锦容要取自己的血,为裴皇后换血。
换在平日,也还罢了。偏偏程锦容此时有孕在身,心绪纷乱不稳,再这般取血换血,既伤身又伤神。肚中的孩子也不知会受多少影响,说不定还会早产
所以,贺祈才会这般痛苦难过。
而他,同样心痛如割。只是,他早就没资格表露这份情意了。
裴璋目光微暗,转过头,看向六皇子。
六皇子反应慢了半拍,此时到底会意过来了,面色霍然一变,立刻迈步上前,欲推开门。右手刚扬起,就被贺祈拦下了。
“殿下,稍安勿躁。”贺祈握住六皇子的手腕。
六皇子如何能不急“贺校尉,容表姐是不是打算取自己的血,为母后换血这可万万不行先不说她和母后隔了一层,就说她怀着七个月的身孕,万一失血过多,伤了自己和孩子该如何是好。不行,万万不行”
字字句句,都如刀尖扎在贺祈的胸口。
贺祈鼻间满是酸意,语气出奇的镇定“她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殿下放心吧”
“可是”
“没有可是。”贺祈加重语气,目光和六皇子对视“若论担心,没人比我更担心。可此时此刻,唯有她能救皇后娘娘。”
两害相较取其轻。
先救裴皇后要紧
六皇子心尖一颤,半空中的手慢慢落下。他的眼眶慢慢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汇聚,却未掉落。
良久,他才低声说道“谢谢你们。”
这一声轻飘飘的谢谢,难以表达出他此刻心情的万一。
贺祈扯了扯嘴角,不再吭声,目光紧紧地盯着厚实的门。仿佛目光能穿透厚实的门板,看见他的阿容。
大皇子府。
众皇子在宫中安插眼线内应,不是什么稀奇事。保和殿一封殿,消息就传进了大皇子府。大皇子立刻召来几个幕僚议事。
幕僚们商榷过后,一致认定保和殿里出了大事
这不废话吗
没有要紧事,保和殿怎么会忽然封殿怎么会急召程锦容进宫
大皇子颇有几分不耐,扫了众幕僚一眼“本皇子想即刻进宫,去见父皇。诸位意下如何”
幕僚们心里各自斟酌,意见不一。
保守谨慎的,建议大皇子按兵不动,等过了今夜,天明时再进宫也不迟。
激进一些又爱投大皇子所好的,则道“宫中出了大事,殿下身为皇上的长子,岂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理太子殿下到底年少,真遇到事情了,只怕会惊慌失措手忙脚乱。殿下是太子的长兄,理应进宫帮助太子殿下。”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也正合大皇子心意。
大皇子眉头舒展,略一点头“言之有理,本皇子这就进宫。”
大皇子对皇位从未死过心。这一年多来的隐忍憋屈,皆因惧怕宣和帝而已。现在预感到宣和帝出事了,大皇子心中隐隐地亢奋激动起来。
若是父皇殒命归天,软弱的小六不足为惧
保守派的幕僚,试着张口阻拦“宫中情势,殿下一无所知。冒然进宫,只怕会引来皇上不快,也会引起太子殿下的忌惮不满。殿下还是三思而后行。”
大皇子面色略沉,扫了那个多嘴的幕僚一眼。
幕僚感受到了主子的不快,只得无奈地闭上嘴。
大皇子急着进宫,也来不及去换衣了,张口点了百名亲兵随行。没曾想,还没等他踏出大皇子府的门,数百御林军便持刀走了进来。
为首的年轻武将,身着铠甲,不便行礼,便拱了拱手“太子殿下有令,今日恐有变故。特令末将前来保护大皇子殿下”
大皇子“”
好一个元辰
大皇子气得暗暗咬牙,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本皇子正要进宫,你们来得倒是巧”
年轻武将恭敬地应道“末将奉令行事,并无冒犯殿下之意。请殿下息怒。”
御林军只听从天子调遣。现在听太子号令行事,可见宣和帝是真的出事了。大皇子要是冲出去,这数百御林军绝不会放行,必有一场干戈也就等于和六皇子彻底撕破脸。
现在还不确定宣和帝到底是死是活,这么做显然有些太过冲动了。
可这样好的时机,错过了委实可惜。
大皇子在心里权衡,面色阴晴不定。
年轻武将又恭声说道“太子殿下共派了五千御林军,在众皇子府外守着,确保诸位殿下安然无事。”
大皇子“”
得了兵力悬殊太大,还是老实呆着吧
大皇子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进了府。
同样的情形,也发生在二皇子府四皇子府五皇子府。
皇子府相邻,五千御林军正好将几座皇子府团团围住。一只苍蝇飞不进来,里面的苍蝇也休想飞出去。
四皇子冷笑一声,没有多言。
五皇子不满地发了几句牢骚,也就消停了。
唯有二皇子,在见到前来包围府邸的御林军后,不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快意地扯起了嘴角。
看来,寿宁已经得手了
那些慢性剧毒,是出自已经死了几年的常院使之手。常院使是个小人,倒也有些真本事。这等慢性毒药,在一个时辰之内没有异样,过了一个时辰才会毒发。
常院使当年献药给永安侯,永安侯转脸私下就给了他。他特意私下试过两次,毒死了一个内侍一个宫女。
寿宁这几个月来,表现得分外乖巧孝顺,每日学做点心,敬献给帝后。二皇子心中有数,颇有耐心地等了几个月。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