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条命啊大夫”
吕父忽然大喊了一声,道尽一个父亲的无能为力,大夫怔忪了下,终究是叹了口气“那行吧,我跟你们去,但我可得说清楚,我只负责止血,别的事情”
“好好、好只要您跟我们去,什么都好”
“那你松手,我去准备一下。”
那大夫带着药童上了两人的马车。
路上,大夫问“到底是谁告诉你们要锯腿才能活命”
“是南村的一个人,说是医术很好。”
大夫哼了一声,有道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锯腿这种保命的法子实在是有点有违人伦,但这大夫也读过几天书,看过几本传奇轶事,壮士断臂也不是没有的,或许这法子真的有用。
大夫这么想着,倒是没多说什么。
一路到了北村家门前,吕父弓着腰把大夫请了下来。几人到屋内,吕月西还昏着,大夫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皱了皱眉,“都烂成这样了”他扫了吕父和韩木匠一圈“谁锯”
吕父僵了一下。
他也是一辈子的木匠了,锯子当然会用,而且手艺还不错,可这是儿子的腿啊,他怎么下得去手几乎是立刻,他的目光就落到了韩木匠的身上,“姐夫”
韩木匠说“我来”
大夫点点头,一边打开药箱子一边挽袖子“那就准备吧,烧一大锅热水,准备烫壶酒,嗯再找两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来。”
“好、好”
吕父立即去吩咐吕母烧水,正要转身去外面,吕母忽然追出来问“烧水做什么,炖肉吗这可怎么办,家里早就没肉了,骨头也没有”
吕父只觉得血气上泛,气的拿起手边的东西就朝着吕母砸过去“吃吃吃吃吃吃吃你除了吃还知道什么”
随手拿的东西是个木盆子,直接砸的吕母满脸的鼻血,吕母吓坏了,“我我以为来了大夫给月西看病,要招待、招待”
吕父看着她的模样又是恶心又是上火,一辈子都没动过手,这一刻却怎么都忍不住,拿起木盆一顿砸,要不是想着杂事还得让她做,真恨不得砸死算了
吕父把木盆丢在一边,阴沉沉的咒骂“你个作死的懒货,赶紧烧水端去月西那屋。”
吕母缩在角落,惊恐的看着吕父,不住的点头,吕父又说“没事就给我杵在这厨房,不要出去丢人现眼”说完才大步离开。
吕父在村里还有些交际,很快就找了三个壮汉子来。
三个人有些好奇“吕叔你这找我们是做什么”但吕父却闭紧了嘴巴,就说是要紧的事请人帮忙。
三人便也不好再说什么,进到吕家院子的时候,看到韩木匠在锉锯,都愣了一下,“这什么时候和韩叔关系又好起”另一个人给了他一肘子,顿时所有话都咽了回去,三人和韩木匠打了招呼。
韩木匠点点头。
有个人实在好奇,就问“韩叔,找咱们来到底是干什么啊”因为知道吕月西腿治不好了,三人很有默契,都没提。
韩木匠顿了顿,“等会你们就知道了。”
不一会儿,热水烧好,酒也烫好,韩木匠的锯也磨好了,那中年的大夫站在屋内说“药也调好了,来吧。”
“嗯。”
韩木匠点点头,招呼三个人进去,经过吕父的时候,停了一下“交给我吧,你就别进去了。”
吕父僵硬的点了点头。
三人本是一头雾水随着韩木匠进去,当看到韩木匠把锯提起来比在吕月西那条已经散发恶臭的腿上的时候,终于有人回过味来了,“你这是要”
大夫招呼“都愣着干什么,过去把人给按住。”
虽然吕月西现在昏着,可锯腿啊,那种疼怎么可能忍得住,到时候跳腾起来事情就办不成了。
三人当即吓傻了“这这这、韩叔”还有人跑出去找吕父。
韩木匠和吕父基本一个表情,大夫哼了一声,“干什么,下手的人都不怕你们怕个什么快点快点。”
吕父又是站在门口眼带祈求,三个人只好赶鸭子上架,前前后后的用早准备好的绳子把吕月西捆住,按头的按头,按胳膊的按胳膊。
大夫看了看,心里有些怵,站的远了许多,“那什么,锯吧。”
三个按手脚的人都别开了眼睛。
韩木匠的手也有些抖,用力的握住,才勉强稳下来,把烫好的酒在锯上抹了一遍,咬了咬牙,把锯搭了上去。
屋内传来吕月西的惨叫声,那种肢体分离的痛,他甚至不能说出任何话来就昏死了过去,可太痛了,昏死过去不过眨眼,再被痛醒,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
吕父整个人缩成一团,蹲在院子里,身子也慢慢的抖着,脸色发白,唇也青紫。
躲在厨房里的吕母纵然蠢笨,也知道此事屋中正发生着什么,直接吓傻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吕父感觉有人在喊他,抬起头,就看到了韩木匠担忧的脸。
“行了。”韩木匠说。
吕父憋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那大夫也走了过来,“他也是命大,你们好好照顾着吧。”实则大夫也是松了口气,活了大半辈子,真是第一次见这么血腥的场面,好几次都想逃跑。
吕父感激的说“多谢、多谢、我这就给您拿银子去。”
大夫把吕父捧来的银子丢药箱里,又想起什么“谁跟你说的紫荆藤的粉末”
吕父精神状态不佳,已经没心力回话了,于是韩木匠就说“是告诉锯腿的那个大夫,说是好东西。”
“哦。”大夫说,“我刚才一瞧才发现,他伤口散发出来的那种气味就是紫荆藤的碎屑弄的,看来那大夫是看出来了,所以专门说出来提醒你们呢。”
韩木匠怔了下“你是说,是因为沾上紫荆藤,所以伤口才成了这样”
“那当然了,第一次你们去看的时候我就说了,小伤,擦擦药缓一缓就能好,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把那种烂肉坏皮的东西沾到了伤口上去”
“我”韩木匠看向吕父“老吕,怎么回事”
吕父浑身无力的摇了摇头,不愿多说。
大夫瞧着也是可怜,也不多问,韩木匠只好先驾着车送大夫回去了。
午后,鱼薇薇习惯性的靠在树下的藤椅上睡午觉。
原来这个藤椅是江华的地方,他每日有大半的时间都在椅子上半磕着眼假寐。
两天前,鱼薇薇熬夜做东西,累坏了,坐在石桌边上的时候控制不住的打瞌睡,正好那会儿江华出去了,她就顺势歪在藤椅上睡着了。
然后鱼薇薇就顺势把藤椅抢了过来。
这次江华没有赶人也没有阴阳怪气的说什么,倒是自己回屋中睡去了。
不过现在天气正好,不管是在屋中睡,还是在树下睡,都十分舒适,不冷也不热。
院门微微一开。
江华的声音便从屋内传了出来“回来了。”
“嗯。”刚进门的石大林瞧了睡着的鱼薇薇一眼,刻意的压低了声音,心里却对江华越发的佩服,他已经尽量手脚放轻,开院门走进来的时候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江华却准确无误的知道是他。
“出去说。”江华从屋内出来,和石大林一起到了河边。
“怎么样”江华问。
石大林顿了顿,说“整个县城,最近这两个月内香料铺子只卖给一个人紫荆藤粉末,就是吕红霞,而且吕红霞怀孕了。”
“她从来不想委身李玉,当初就是算计了鱼薇薇代替自己,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怀孕”
“你是说,吕红霞没怀孕”
“知道我上次让你换的东西是什么吗”
石大林摇头。
“那紫荆藤的粉末,除了加剧伤口的疼痛,让皮肉腐烂不愈合之外,也是调安神香的要紧材料,只不过这量要是用的多了,再配合别的东西,就能调成一种幻情香,嗅的久了,就能让人春宵一梦上次赵夫人送来的那个簪子上,就是幻情香的味道,所以我让你用赤练蛇胆的粉末换掉了普通水蛇蛇胆的粉末,调出的香便不是幻情香,而是变成了催情香算算时间,也不过半月,她绝不可能怀孕。”
石大林怔了一怔“你竟然算的这样周密”他虽然查过吕红霞,但根本没想这么多、这么细。
江华说“是你想的不周全。”
石大林又是一顿,“或许,在这种安定的地方呆的久了,真的有点迟钝,对了,北村那边有消息了,吕月西被锯了腿,留下了一条命。”
江华冷冷一笑“既然是这样,那就从紫荆藤开始吧。”他看向石大林“知道该怎么做吗”
“”石大林默了下,“请明示。”
也许他得承认,比脑子,自己不是江华的对手,更不可能猜得出江华心里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