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市人民医院不远,跑不了几步就到。
许爽很快送进了手术室。
医生说这手术很简单,也就是清理一下,然后住两天院就好。
陈中贵还是有点担心,问影响将来生育吗,毕竟是个小孩子,未来的路还长。
医生回答不影响,但以后得注意了,现在做大人的,都说工作忙,没能照顾孩子,这才多大点的娃就将来身心要出问题的。你是病人什么人,能不能跟她父母说说,在孩子的成长过程中父爱和母爱都不能缺位啊
陈中贵说自己是许爽的叔叔,病人的父亲早就死了,家里挺困难。母亲天天在外面赚钱,就这样也过得够戗,哪里有时间陪孩子
医生叹息一声,说,人的一生总是要经历千般苦,老天就是要折腾人的,就我们产科来说,见过来做手术的未婚少女甚至未成年太多,实在太让人心疼。对了,医药费交一下,六千块。
陈中贵没有办法,只得给陈新打了一个电话问借钱。
陈新说他刚到虎水县小丁家,被雨淋惨了。中贵你说怪不怪,咱们市雨那么大,这边却是艳阳天。对了,你借钱干什么,我不是刚给了你四千吗
陈中贵把事情大概说一遍。
陈新说呀那可得把药费出了,中贵,那女孩儿是你对象的女儿,将来就是你女儿,你这个做大人的不能不管,我这就用微信转一万给你吧。这几天就好好照顾孩子,就别忙着回养鸡场帮忙了,反正我们这边多的是人手。
他又说“中贵,出了这么大事你一定要撑住啊”
陈新不补这句话还好,他一说,陈中贵鼻子就酸了,忍不住掉泪“才十八十九岁的孩子,这就被人给祸害了,我能不难过吗,孩子得受多大的打击啊”
他越想越伤心,交钱后在医院的花园里抹了半天眼泪,估摸许爽应该已经出了手术室,这才收住悲声回去。
却不想还是去迟了,医生说病人的母亲已经来了,刚把病人送回病房,你快去看看,那边好象正在吵架。
其实也不用问病床号,走廊最远处那间病房中裴娜那许爽的叫骂声已经响亮地传来。
门口聚集了好几个病人在看热闹。
“好好好,好得很,许爽,你还真给了我一个惊喜,都怀孕了,呵呵,成年人了,要当妈了,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病房中,裴娜立在床头,语含讽刺。
许爽则坐了起来,昂着脖子“骂骂骂,尽管骂,有多难听就骂多难听。”
裴娜“我难听的话还没说出来呢,你在外面鬼混,被人搞大肚子还得意了。别人被人搞,怎么也得拿点手术费和营养费,你倒好,还得自己贴钱。你有钱吗,最后还不是我出。”
许爽“你是我妈,你不该出钱”
裴娜“我凭什么给你出钱,你都满十八岁成年人了。什么叫成年人,成年人出了事得自己扛,靠天靠地靠父母,都靠不住。”
许爽“你说什么鬼话,什么我自己扛,说穿了还不是你穷,你没本事赚不了钱。”
“好好好,是我没用,我赚不了钱养不活你,那又怎么样”裴娜火了“我就是有钱也不给你这个骗子,你手机的事情刚才陈中贵已经打电话跟我说了,呵呵,说说,你这一套这些年搞过多少次了一会儿伙同别人打电话给我说被人绑架了,不给钱就撕票;一会儿说朋友出车祸了,要借钱救命;一会儿又说你把人给打进了医院,要赔人家医药费,不然就会被判刑。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信了,拿钱给你。可你自己就不知道悔改呢,狼来了喊得多了,得让我信。你也就骗得了陈中贵,你的良心坏掉了,我自己就生下你这么给道德败坏的东西”
陈中贵忙喝道“孩子还小,你别说这种话。”
裴娜“要你管陈中贵,我可得说清楚了,手机是你自己要买给这畜生的,人是你送进医院来的,医药费我可不管。”
陈中贵“裴娜,钱我可以出,但你这样是不对的,不能这样啊”
许爽哭起来“裴娜,我流了好多血,刚才在手术室的时候好痛,你见了面还说这种话,说我是个畜生,说我品德败坏。你当我愿意啊,谁叫家里穷成这样,我天天被朋友嘲笑。”
“你活该被人嘲笑,一个穷人家的孩子,跟人攀比什么,你要什么面子”
许爽“你还说什么成年人出了事得自己扛,说得好听,我真有事你扛得动吗我才十八岁,别人在我这个年纪还在读书,人家说不定还在父母的怀里撒娇呢可是裴娜,这几年你回想一下,你抱过我吗,你叫过我一声幺儿吗我还是个孩子,我也需要父母的爱啊
她很伤心,泪水已经把脸都打湿了。
裴娜“哟,你还想我抱你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你就是表子。还想要母爱,你妈我每天晚上八点过九点上床睡觉,凌晨两点就得起床工作,就为了不让自己饿死,你心疼过我吗,抱过我,说过一声妈你辛苦了吗你只知道为我要钱,要买手机,我让你买,我让你买“
说到激奋处,她抓起许爽的新手机就狠狠地朝地上摔去。
许爽尖叫一声扑过去“裴娜我跟你拼了“
母女俩扭在一起。
陈中贵拉了半天,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二人分开。
他大叫“那是病人啊那是你妈呀,别打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啊“
陈中贵心中一急,突然伸出手狠狠抽了自己两记耳光。
响亮的声音。
母女二人愕然停了手。
“打我吧,打死我吧”陈中贵号啕大哭“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不要这样啊,一家人为什么就不能快快乐乐的我好不容易有个家,我盼了一辈子才盼到这么一个家。裴娜,爽爽,我很幸福。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好好过日子吧”
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但幸福人的幸福都是快乐的。
同陈中贵那边惊风霍闪,一地鸡毛不同,陈新今天很幸福。
尤其是在丁家的人将他的彩礼放在一口漆盘,敲锣打鼓在村里游行的时候,他笑得脸都红了,又一种昂首挺胸扬眉吐气之感。
想当初自己第一次来丁桥相亲的时候,还真有点灰溜溜的。毕竟,他当时并不太情愿,而且家里实在太穷,实在拿不出那么多彩礼。
现在终于可以抬起头来,给芳菲一个名分。
女人的面子都是男人给的,现在芳菲终于可以在娘家亲戚面前直起腰杆,再不用被人说倒贴。
彩礼这事说起来有点俗气,可陈新也就是个农民,他的思想也很简单。彩礼只是一种态度,表示自己是诚心的且不惜一切代价要娶芳菲,表示自己有经济能力给她优渥的生活,并愿意承受这个责任。
作为男人,还有什么能比赚得来钱,让老婆不用为一日三餐犯愁更自豪的事呢
三十万现金用红绸子捆了,整整齐齐码在漆盘里,由丁家的亲戚端着在村里挨家挨户请客。
老丁就喊“他大兄弟,今天是我家新狗过来下聘的好日子,家里已经摆了九大碗,晚上一起吃,全家都得来。”
那人忙道“呀,下聘了,好好好,一定到,等下我敬酒的时候你不许推杯。”
“肯定的,你敬多少我和多少,醉死都成。”
后面丁芳菲轻轻锤了父亲的背心一拳“爸,今天什么日子你说什么死呀活呀的,你得活一百岁。”
“她大嫂子,晚上全家过来喝酒啊”
“来来,怎么不来,芳菲可是我背大的,这聘礼一下,就要过门了,我还真有点舍不得。”
大嫂子眼圈红了,竟擦起了眼睛。
丁芳菲剥了一颗糖塞进阿姨的嘴里。
“婶子,晚上过来喝酒,今天小陈过来下聘了。”
“啊,好事好事。啧啧啧,这么多财礼,三十万呀,你老丁家可不得了啦”
那大婶子看了一眼红红的钞票,眼睛都绿了。
老丁还没说啥,丁芳菲的母亲就得意地说“那是,我儿下聘礼的时候我出了三十万,还负责买房和装修,现在女儿出嫁,陈家给三十万财礼,也算尽够了礼数。现在总算可以把两孩子都打发了,我这辈子的任务可算是完成了。”
她家儿女的彩礼聘礼在村里都是最高的,这让老太太感觉很有面子,也很得瑟。
那大婶子和丁家以前为争水闹过不快,见丁大嫂得意的样子,心中不快。故意笑道“你女儿的聘礼正好用来给儿子装修房子,儿女双全果然能够少让父母操心啊”
这话说得有点含沙射影了,意思是老丁家有卖女儿的嫌疑。
丁老太太要面子,故意哈哈一笑“老大的装修能花多少钱,我帮着解决了。至于芳菲结婚,我自然少不了要给陪嫁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队伍中丁家大儿子的媳妇就黑了个脸,说“妈,话可不是你这么说的。妹妹的行嫁多少,咱们还得商量一下,总归不能丢了面子。”
好你个婆婆妈这是打算把这三十万当嫁妆回礼,那我新房子的装修怎么办
你死要面子,可不能让我和丁老大活受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