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横斜,夜色初临。
平顶山半腰的木屋中,令一众弟子闻之色变的毒尊大人此刻正捧着一个玉色的小碟子,微微躬身,满脸温柔地投喂着黄陶瓦罐里饲养的蛊虫。
碟子里所装的褐红粉末,正是由他刚才所炼的汲血丹研磨而成。对于那只嗜血而生的赤霄蜈蚣而言,是绝对的大补之物。
只见那只多足怪虫在舔舐了粉末之后,骨节上涌动的荧光越发明显,甚至整个头颅高高扬起,裂开两片钳子似的口器,发出了嘶嘶兴奋的嗡鸣声。
“乖,安静点儿。”
与男子粗犷的外表相比,其手指却显得格外的修长好看。他轻轻敲了敲陶罐的边沿,语调漫不经心。那只模样凶残的蜈蚣却好似被吓到了一般,迅速趴伏了身子,噤若寒蝉。
“好宝贝。”
男子对虫儿的表现很是满意,他一手环胸,另一手下意识地摸向腮边。然而在接触到那一蓬粗硬的络腮胡须时,他皱了皱眉,又有些别扭地把手缩了回去。
由于刚刚炼药完成,屋子里不免有些杂乱。男人打了个响指,正准备吩咐傀儡进来收拾,却突然听见了一阵旋律奇怪的哨声。
出于对灵虫蛊物的敏感,桑延一很快意识到这种哨音与南疆地区控蛊人常用的一种竹哨颇为相似。可是其吹奏的旋律和音调都非常奇怪,他自认在这一方面见识不弱,却完全听不出那到底是何种灵谱。
这个出人意料的发现,成功勾起了桑延一心中的好奇。他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已达筑基的神识却牢牢锁定了房屋周围这一大片位置。
果然没过多久,他便看见一个长着黑黄相间的乌龟甲壳,八条腿却像蜘蛛一样又细又长的奇怪虫子在那哨音的操纵下,慢慢地顺着墙根朝屋里爬了过来。
“有意思。”
桑延一自幼熟识蛊虫,却从未见过这样不伦不类的生物。他勾了勾嘴角,饶有兴味地观察着这个不素之客。
其实自桑延一神识锁定的那一刻起,狄洛就已经有了一种被人窥伺,如芒在背的感觉。但由于殷寻坑爹的吩咐,它不得不装出一副茫然懵懂的模样,硬着头皮在屋外的墙根处爬爬停停。
眼见这形态怪异的甲虫伸长了脑袋,还不时停下来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桑延一干脆放下碟子,闭眼躺在了房中用于休息的软榻上。
他挑了挑眉,心里越发好奇莫非那控蛊人操纵灵虫到此,竟是为了靠它搜寻什么宝贝
“臭丫头,接下来怎么办”
狄洛踌躇了半晌,终于咬牙爬进了桑延一所在的丹房。虽然那男人在它进屋的前一刻就假意背过身去,但狄洛却明显察觉到那种犹如附骨之蛆般的注目感不降反增。
“镇定点,不要慌你可是堂堂妖兽,怎么能被一个筑基期的小子吓住”
殷寻一边按照阿嬷常唱的小调胡乱地吹着竹哨,一边学着狄洛之前的语气朝它传音。
“你只需要表现得奇特一些,尽量增强桑延一对你的兴趣就好。”
他俩之前测试过,只要在百丈以内,这种契约上的交流就不会中断。而且即便是殷寻前世遇到桑延一的时候,他的神识也没有达到化神,所以自然也不用担心他会像老头一样听到这些窃窃私语。
“”
狄洛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为了吸引火力,不得不丢掉自己所剩不多的节操。
它打量了一下这还算宽大的房间,发现桑延一所躺的软榻处于屋子的最里端。
软榻的旁边有一方圆木桌,上面摆着一个高约尺余的黄陶罐子和一堆大大小小的研钵、碗碟。
房间的中央是一个半人来高,做工精致的青铜丹炉,此刻炉门已开,炼药时滤出的渣滓还未收拾,正兀自冒着缕缕青烟。
紧靠墙壁的地方则摆放着一排排木架,架子上除了经过处理的灵草灵药,还有不少材质各异的蛊盆和丹瓶。
到底怎样才能吸引这家伙的注意呢
狄洛想了想,最后确定从那些稀奇古怪的丹药入手。
它装作小心翼翼的样子,慢慢爬上了其中一个丹瓶较多的木架。
虽然这虫子没有隔瓶辨药的本事,但既然已经炼气,狄洛多少也能通过感应瓶内灵气的差别来辨认丹药的品阶。再不济,只要看见其上贴着的标签,各种功能也能猜出个大概。
对于人类来说,此种能力不足为奇。可若是一个没有灵智的蛊虫,却能自主挑选出最好的丹药,这就很容易让人怀疑其或许有什么寻宝的天赋了。
而一只能够寻宝的灵虫,对于这些修士来说,吸引力无疑是巨大的。
所以狄洛故意放慢速度,在架子间轻巧地爬来爬去,甚至还偶尔歪头伸腿,做出一副仔细辨认的模样。
桑延一果然兴致大增,狄洛最明显的感受就是,那放在自己身上的神识窥探几乎凝成了实质。
妈耶,这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它深吸口气,努力按耐住落荒而逃的冲动。在一番对比之下,终于找出了这个木架上最为特别的一瓶丹药。
为什么说是最特别的呢因为上去之后,狄洛才想起能摆在木架上的,本就不会是什么珍贵物件。然而骑虎难下,它只能另辟蹊径,赌运气搏上一回。
那是一个颜色碧绿,开口细小的玉瓶,表面看上去并不起眼,也没有贴上任何的标签。但当狄洛用灵息触探时,却发现自己输入的灵气如同泥牛入海,好似被这瓶中的丹药吸收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