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外,荒凉感原本不该在这里出现,这里是天子脚下,自陈默重掌河洛以来,洛阳四周虽然城池不多,但大片的耕田被重新启用,南来北往的流民汇聚在此,兴建起一座座乡庄,自汉授元年开始,河洛之地,可说是整个天下最富庶之处,但此刻,这距离洛阳城不足二十里的乡庄,却显得有些寂静和荒凉。
荒废的耕田里,杂草因为长时间无人打理,依然是杂草遍地,空气中弥似乎有股腐臭血腥的气息,但乡庄之中,却是灯火通明,不时会有一队队农夫打扮的人列队走过,看上去不像是农夫,反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这些人对田里的庄家是否能长好似乎根本不关心,他们漠然的走在田野间,肆意践踏着那杂草种夹杂的庄家。
“何人”远处的草丛发出响动,那队农夫立刻警惕的看向那边。
“汉家天下”来人回答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那巡视的农夫警惕的神色顿时松懈下来,这句话似乎是某种暗号。
“我要见将军”草丛中走出一人,也是农夫打扮,但举手投足间,有股凶煞之气在其中,显然不是正常的民夫。
几名农夫点点头,带着对方回到了庄中,又经过几处暗哨之后,来到一处宅院外,敲门而入。
“何事”宅院中,牛金看着从前方回来的斥候,询问道。
“将军,今夜那洛阳城外来了一支军队,而且城中似乎有战斗发生”回来的,正是派出打探消息的斥候。
“哦”牛金闻言,站起身来道“好一个赵申,果然不安好心,分明是想在我军抵达之前,掌控洛阳局势”
“将军,现在该怎么办”牛金身边的副将皱眉询问道,按照他们之前的约定,曹仁的大军两天后才会入关,这也是之前赵申给他们的消息,两天后才会动手。
“传令全军将士,换上衣甲,准备出征”牛金冷哼一声道,哪怕现在手中兵马不足,也不能让那赵申把好处全给拿了。
“喏”
亲卫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传令,牛金想了想,对着身边的副将道“你去放火,传讯于将军,这个时候应该可以入关了”
毕竟是别人的地盘,牛金担心自己抢不过,若是曹仁能够率军进来,那就不一样了,而且下一步便是攻克虎牢,断掉陈默归途,他这里兵马也不够。
“喏”
洛阳城,大将军府大门紧闭,府门上镶嵌着一排排寸许左右的铜钉,在明灭不定的灯光下格外醒目。
作为这次叛军的主要攻击目标,陈默的大将军府被派来的兵马足有两千,甚至比前去夺门的人马都多,虽说如今这洛阳城,做主的人是李儒,但谁都知道,哪怕陈默不在,这洛阳城真正的核心也依旧是大将军府。
领队的两名将领,一名袁政,一名韩虎,都颇有勇武,他们出身豪族,与这洛阳城中的权贵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自认本事不比陈默身边那些大将差多少,之所以不被重用定是陈默打压士权,所以连累他们也不得展现本事。
如今洛阳即将变天,他二人正领了攻打大将军府之令,正想着出一口恶气,是以气势颇足。
大将军府静悄悄一片,似乎并未发现城中的厮杀,静的有些诡谲,袁政与韩虎相视一眼,韩虎会意,立刻命人将大将军府四周封锁,防止有人逃脱。
就在两人准备进攻之际,那一直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未等他们反应,黑暗中突然射出一排弩箭,将门口的一排私兵射杀,紧跟着一支人马从府中杀出,为首一将不过十四五岁年纪,顶盔贯甲,手持一杆长枪,朗声喝道“大胆逆贼,大将军府,也是尔等擅闯之地”
“此乃陈默次子,陈征”看到来人,袁政不惊反喜,陈默生有三子,长子陈晋,如今在外听说已经入仕,但在何处入仕,却无人知晓,次子陈征,自幼喜好武艺兵法,听说武艺不俗,但再不俗又如何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郎,能有多大本事
幼子陈睿,尚在襁褓之中,不足为虑,看到陈征出来,袁政和韩虎却是大喜过望,但见韩虎将手中刀一指陈征,朗声道“此乃奸佞之子,生擒者,赏万金,封亭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对手不过是一毛都没有长齐的娃娃,当下一群私兵红了眼一般杀向陈征。
“乌合之众”陈征观望对方阵势,冷笑一声,一挥手,自身后迅速涌出一排盾手,挡在陈征身前,结成盾阵,一群私兵这般毫无章法的冲上去,尚未靠近陈征,便被盾牌挡住了去路,紧跟着,一名名手持长矛的家丁冲出来,这些家丁虽然穿着是家丁服侍,进退之间却颇有章法,手中那足有丈许的长矛也颇为利落,没有丝毫抖动,不断从盾牌后面攒刺而出,将一名名红了眼的私兵身体不断刺穿。
若让陈征此刻从军,虽然家学颇丰,但真上了战场,别说陈默愿不愿意,就算陈默愿意,也不过是纸上谈兵,所以哪怕陈征多次央求陈默想要去从军,陈默也未曾准许。
不过府中的家丁就遭了罪,陈征每日除了打熬武艺之外,最大的爱好就是将府中家丁集中起来进行训练,对此陈默倒是不会拒绝,甚至还给予鼓励,而陈征至少在练兵之上颇有天赋,陈默只是偶尔指点一番,时间久了,大将军府这些家丁竟被其训练的有模有样,进退有度,配合默契,加上大将军府的伙食自然是极好的,这些家丁被训练的颇为精悍。
除了没上过战场之外,若论素质,也称得上一支精兵了,此番对手是一群世家私兵,而且还是混合起来的杂兵,正适合陈征联手,陈征在得知此事之后也是央求了好久,大将军府的战事由他来指挥。
李儒也觉得陈征也到了该磨练的年纪,所以点头答应了。
当然,答应归答应,为了避免出现意外,如今整个大将军府内外,可到处都是李儒布置的刺客和护卫,务必不让陈征受伤,而陈征身上穿的,也都是最坚韧的软甲和最坚固的外甲。
显然,陈征上阵的机会并不多,袁政和韩虎带来的私兵只是一次交手便被陈征指挥家兵击杀了近百人,而且陈征也没有盲目冲上去,而是借助正门地利,将阵势始终缩在极小的范围内,盾阵也经营的颇为坚固。
虽然这些私兵平日训练没断过,但真正上阵杀敌,还是第一次,不少人都有些惊慌,阵型没有那般稳固,陈征局中调度,面对这些慌乱的家丁,并未出言呵斥,而是不断鼓励,同时及时发现漏洞,进行弥补调度,袁政和韩虎攻势虽猛,却奈何不得陈征,反而加大了伤亡。
黑暗中,大将军府的箭楼上,已经悄然过来的李儒看着这一幕,扭头看向身旁的高顺道“将军以为二公子这本事如何”
高顺仔细观察着陈征这边阵势的变化,那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声音,哪怕在厮杀中依旧带着独有的穿透力,这边隐隐能够听到,闻言点头道“二公子在统兵之上颇有天赋,这些家丁虽有不足,但显然平日里训练也颇下了苦工,进退之间,虽有慌乱,但阵势却并未太乱,而且先生有未发现,这阵势在交手中正在不断完善和巩固,二公子颇有大将之风呐,贼将根本不是对手。”
陈默三子,陈睿年幼,还看不出什么,但长子陈晋,虽然这两年不见了踪影,但从以往来看,是那种文武双全,颇有自己主见之人,二公子陈征在统兵作战之上的天赋,如今看来可不比当年的陈默差多少。
李儒点点头,没再说话,继续观看着双方的交战。
袁政、韩虎眼见自己这么多人,竟然拿个少年郎没有办法,反而被对方杀的军心涣散,都感觉有些躁得慌,但更多的却是恼羞成怒。
韩虎看着站在门口,指挥若定的陈征,眼中闪过一抹凶光,突然张弓搭箭,一箭射向陈征。
陈征似有所感,偏了偏头,避开射来的箭簇,扭头朝着韩虎这边看来。
那一瞬间,韩虎有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难以想象一个少年郎眼中竟然能有这等气势,只是一眼,竟然让自己生出惊悸之感。
尚未回神,却见那少年将手中的长枪丢给一旁的家丁,从另一名家丁手中接过弓箭,目光看向韩虎,也不多言,张弓搭箭,一箭便朝着韩虎这边射来。
韩虎早有准备,连忙闪身躲避。
咻
冰冷的箭簇贴着韩虎的耳朵划过,惊出了韩虎一身冷汗,没想到这少年郎箭术竟然也如此精准,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耳畔传来袁政的一声惊呼,紧跟着咽喉一痛,韩虎的双目陡然圆睁,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多出来的半截箭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