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义工看着有六十多岁了,是个和蔼的老太太,说着说着自己的眼泪就要下来了。
她在讲自己以前处理过的一个案件。
“……那家人家其实挺有钱的,爸爸是做生意的,总是在外面花天酒地不回家,偶尔回来还要打老婆,那妈妈时间长了心理也出现了一点问题,本来是很知性的一个女士,开始虐待自己的儿子,打他、骂他、饿他、不给他饭吃、整天把他关在壁橱里。因为家庭条件好,没有人想得到,所以这件事情持续了好几年才被我们一个同事偶然间发现。当时那个小男孩已经八九岁了我记得,脚腕子还没有我手腕粗,都不敢正眼看人,可怜啊……”
老太太义愤填膺地拍拍桌子:“而且这个爸爸糊涂到什么程度,他很少回家,每次回来老婆跟他说儿子睡了,他都不怀疑的,其实他只要看一下,就能知道他儿子整夜整夜饿着肚子被关在壁橱里,浑身都是伤。后来我们了解到,这个爸爸一直怀疑自己老婆在外面有人,儿子不是他亲生的,当时我记得亲子鉴定还不是那么发达,他也没有去确认,就总是戴有色眼镜去看他儿子。经过我们义工的努力,男孩子被救出来了,孩子妈妈被送到精神病院了,没几年就去世了。后来亲子鉴定做了也没有问题的,这个爸爸才肯认他,不过父子俩也像仇人一样,这个爸爸就把孩子送到寄宿学校……还好这个男孩子当时年纪不大,虽然是留下了一点阴影,但是后来读书成长都没有什么问题,还继承了他爸爸的公司,做成了上市的药企,我们虽然都没有跟他再联系了,但也很为他高兴……”
全国上市的药企虽然多,但是老总一般都五十岁朝上了,符合她说的“从爸爸那里继承来”“做到上市”的,只有顾承昭一个人。
洛云平时都不敢问的话题,居然被她就这么说出来了。
这到底是义工还是大喇叭?
这么私密的痛苦被人强行晒在阳光底下,顾承昭这时候会是怎样万箭穿心的感觉?
猜出来当事人的当然不止洛云一个,新闻底下纷纷有人开始艾特宫蕊。
这个节目本来只是地方台的一个小节目,看的人应该不多,也就是因为牵扯到了宫蕊,才会忽然上热搜的。
热搜挂了两个多小时了,宫蕊暂时还没有回应。
有人已经火速搜集了很多顾承昭的资料,做出了总结八卦。
他在人前露面时永远都是严肃完美的形象,仿佛泰山崩于前也不会变色。
即便是在一些偷拍照里,他也都是冷着一张脸,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的。
洛云把手机页面切换到通讯录,对着顾承昭的名字犹豫了一下。
这三个月来,她其实每天都要这样对着他的名字犹豫一会儿。
换做以前她会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找他的,可是现在被他一次次地推开以后,她已经没有自信了。
理发师的剪刀一直咔擦咔擦没有停过,洛云盯了屏幕几分钟以后,手机突然自动响了。
是顾承昭打给她的。
洛云一秒就接起来。
顾承昭的声音在那头有点发抖,极其微弱地叫了一声“小云”。
他正常情况下都会叫她“洛云”的。
洛云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地问:“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呀。”
电话那头没有回答,只有一点点慌乱的呼吸声。
洛云一瞬间懂了,问他:“你在我们的房间是不是?”
依旧没有回答。
“那你等我一下哦,很快就到。”
洛云没有挂电话,说完就开始扯身上的罩袍要走。
理发师叫她:“我都弄好了!你冲一下再走!五分钟……五分钟……”
洛云直接站起来甩了甩身上的碎发,拍醒陈嘉圆说:“圆圆,我有急事先走了,你帮我付下钱。”
陈嘉圆惺忪的睡眼还没来得及睁开,洛云已经一溜烟跑了。
她一路上都开着车载蓝牙,在跟电话那头的顾承昭说她到哪里了。
狂奔到睿昭的三十六楼,推开那间暗室门的时候,洛云才终于挂掉了电话。
房间里没有窗,也没有开灯,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顾总?”洛云叫了一声没有听见回应,只好把手机的电筒调出来四下照了照。
顾承昭坐在最远处的墙角地上,屈腿抱着自己,脑袋埋在两个膝盖之间。
像极了被关在壁橱那种小空间里的姿势。
洛云怕惊到他,关了手机电筒,一点点地摸黑走过去。
她渐渐走到顾承昭身边,先跪下来下意识地闻了闻。
还好,没有血腥味。
她真的很怕他又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
她试探着去拉他的手,轻声说:“我来了,抱抱我好不好?”
她在黑暗中握住他的手,带着他一点点地环在自己腰上。
顾承昭完全像个机器人,被她带着缓缓坐起来一些,僵硬地半倚在她肩上,唯有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还像个真人。
她不敢说话,只能小心翼翼地抚摸他的背。
“小云……”居然是顾承昭先开口说话的,“你选我好不好?”
洛云完全愣住了。
他的声音愈发颤抖,带着嘶哑的哀求:“选我……不要抛弃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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