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一样上床睡觉,有些疑惑:“怎么了?”
“陛下。”
霍采瑜忽然开口。
“嗯?”
“我……臣……我……”当初敢于在万众面前拦住龙辇慷慨陈词的霍采瑜此时忽然像牙牙学语的垂髫小儿,连续换了几次自称都没能说出下一句话。
隔了半晌,李锦余才听到霍采瑜的下一句话,“若这边的新税事了,陛下有何打算?”
李锦余感觉霍采瑜的状态有些奇怪,疑惑地回答:“当然是回宫啊。”
不然呢?
“那……届时臣……陛下有何安排?”
李锦余不知道霍采瑜心里鼓了多少气才问出这句话。
他还以为霍采瑜这就惦记上凯旋而归的权势了,顿时有些开心。
不怕霍采瑜不贪权!有惦记才好往上爬啊!
“放心,回宫之后,朕立刻就给你升职!”李锦余大方地挥挥手,“你想做什么官?”
霍采瑜:“……臣不是这个意思。”
他从认清自己的心意时,就想快点回来见到陛下,心中想好怎样询问陛下究竟如何待他;
可到了现在真正能问了,他又有些退缩,万千心意汇聚喉间亦无法宣之于口。
只能小心、小心、再小心地试探一下。
试探的结果……
霍采瑜凝视着一脸茫然的李锦余,心中纷纷扰扰,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陛下,睡吧。”
“你觉得当官是不是太低了?”李锦余眼前一亮,回想着自己了解的人类历史知识,想到了距离皇位最近、最容易独揽大权的职位,“封你做摄政王如何?”
霍采瑜微微一怔,还以为陛下是因为他前面的试探心有不喜,故意呛他。
再没有什么比惹意中人厌恶更让情窦初开的男人恐慌的事了。
霍采瑜上前一步,忽然单膝下跪,仰起头凝视着李锦余的面容,认真地道:“臣对陛下绝无二心,陛下不必如此试探于我。”
李锦余吓了一跳,不知霍采瑜这个时候突然表什么忠心。
——难道是为了麻痹自己、好让自己对他彻底信任、完全放权?
李锦余眨眨眼,抬了抬手:“霍爱卿起来吧,朕信你。”
嗯,他确实信他。
相信面前的人能像原著里霍采瑜一路推翻荻朝□□、诛杀无道暴君。
不仅是为了他自己的意愿,也为了还天下一片朗朗乾坤。
——就是希望到时候霍采瑜看在他们同榻这么多次的份上,动手轻点。
李锦余有些牙疼地想。
纵然他可以假死脱身,还是会疼的……这个世界不知道有没有安乐死之类的东西……
……
因为李锦余白日乱跑,第二日霍采瑜不放心留李锦余一个人在客栈,带上他一起去和迟钟鸣会面。
迟钟鸣摇着扇子“啧啧”不停:“霍兄何必一直带着李兄,恩爱也该秀够了?”
霍采瑜有些警告的目光扫了他一眼。
迟钟鸣已经看出眼前这两人尚未捅破窗户纸,说不得那个小的还未开窍,前路坎坷尚未可知。
这让他之前内心一直暗藏的羡慕嫉妒少了不少,转而多了一些幸灾乐祸和同病相怜。
不过今日他们要谈论的重点不是这个,迟钟鸣怜悯过霍采瑜后,正了正神色:“在下调查了一番沈复琊的家产,发现他的亲眷妻儿生活只能算得上富足,距离阔绰尚且不及。”
如此说来,沈复琊的话倒有几分可信度。
霍采瑜点了点桌子:“叶归安是叶丞相的堂兄,若叶丞相有心阻挠新政,必然会得到消息。”
这样一来,叶归安不顾沈复琊的劝阻,利欲熏心直接组建商行强行从百姓手中压榨钱财便说得通了。
“若是叶归安在主导,关键的信件和账簿会在哪里呢?”
这可就犯难了。
霍采瑜掏出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叶归安甚少去府衙坐堂,一直由下属去他的别院汇报——他大约有五十房小妾,安置在郡府城不同的宅子里,他自己的家倒是很少回去。”
李锦余吃惊地张大嘴:“五十房?!这都快比上皇帝了。”
皇帝说是后宫三千,实际上景昌帝后宫里正儿八经的嫔妃也不过一百来号人。
霍采瑜侧头看了他一眼,眸色中染上一层莫名的隐忍。
迟钟鸣轻叹一声:“谁不说呢?叶归安在青水郡完全就是土皇帝。”
“纵然其中一部分只是障眼法,五十多个别院一个个去找,等找到了,春税都收完了。”他闔上折扇,满面愁容,“这我怎么回去交差……两位可有什么好主意?”
“春税征收已开始了十日,倒推至十日之前,看叶归安当时在哪几家别院留宿便知晓了。”
李锦余有些疑惑:“如何打听到如此确切的消息?”
难不成叶归安真的像皇帝一样,还记录彤史?
霍采瑜对李锦余自然不会有任何隐瞒,轻轻点了点右腿。
李锦余愣了一下,顿时想起来,他们还有钱跛子呢!
那个少年虽然有些阴沉,但满腔复仇怒火,这几天为了融入郡府城的乞丐团体,客栈的房间都不回来住,只傍晚过来与他们通报一声消息。
青水郡府城里别的不多,乞丐最多,尤其是大户人家的别院后门,更是长年累月蹲着乞丐,乞求从下人们指缝间、甚至是泔水车里寻得一些吃食。
迟钟鸣看他们似乎有门路,识趣地没有多问,转而道:“那便交给霍兄了,我继续盯着沈复琊。”
沈复琊的话有几分可信度,不代表真的全无虚假。
霍采瑜亦有同感——要说组建商行这么大的事,沈复琊全然不知情,未免太可笑。
霍采瑜推了一盘黑瓜子给李锦余,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迟兄既是朝廷钦差,难道没有下属可用?”
迟钟鸣又打开这扇,摇了摇,叹口气:“没法子,派我出来那人需得遮掩自身,只能派我一人出面。”
霍采瑜微微蹙眉。
既然是“朝廷钦差”,又怎会需要遮掩自己?
“那迟兄一人纵然查出真相又有何用?”
“因此才需要确切的铁证!叫朝堂上蛇鼠一窝的昏君奸臣无话可说!”迟钟鸣“啪”地闔其折扇,义正言辞道,“为匡扶正道,此事多倚赖两位了!”
李锦余有些复杂地看着迟钟鸣,内心有些哭笑不得。
要不是他确定自己没有精分或者梦游,一定会以为迟钟鸣是他的下属。
——这跟他派霍采瑜的情况几乎没有差别嘛!
一转头,正对上霍采瑜有些复杂的眼神。
疑惑、茫然、纠结……李锦余甚至还读出了一丝委屈。
李锦余:“……”
——霍采瑜该不会真的以为迟钟鸣真是他派出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