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贵人,骑着大马好个风尘仆仆,据说还奉了陛下的旨意呢!”
“你说什么?!”秦韶腾地跳下床,趿拉着鞋往外跑。
只见院子外的丫鬟小厮们果然都忙里忙外地折腾,给突然造访的长安贵人们收拾院子落脚。
秦韶站在原地发愣:“德正二十四年不对啊,这才四月,他们怎么就来了!”
她纵然记不清容宿来渝州城接走小侄儿的确切日子,但她依稀记得那是五月份的事情,渝州城的夜雨都已经下了两场。
可现在的容宿却在四月底就来了,足足提前了小半个月。
这可真是容贼的作风,从不给她半分喘息时间!
秦韶一把将燕妙刚给她披上的外裳扯下来,恶狠狠地丢在地上,跳上去跺了好几脚,简直把它当成了容宿本尊:“狗贼,我饶不了你!”
裕王府大门外,宽敞开阔的门庭上列站了近百名勇士,清一色骑着带黑铁头箍的高头大马,一眼望去肃穆精悍。
为首者二人,骑着的骏马格外高大,黑铁头箍上还系着一截红缨,乃是容王府家将之首的标志。
其一人质彬彬,着青竹纹样的套头衫,嵌白玉发带束发,一副书生打扮,乃是此行随侍的士,周斌先生。
另一人胯下骏马尚列周斌之前,乃是一身银铠的少年郎君,此行为首者,权势熏天的容王四子,容宿。
望着四门大开的王府,周斌侧身提醒:“四爷,您该下马了。”
“再等等,”容宿扬起下巴,马鞭一盘指着牌匾上的裕王府三个字:“若在长安,便是德王见了我容家子弟也要礼让三分,小小边关裕王,竟不肯出门迎我?”
周斌伸手按下他的马鞭:“裕王乃陛下嫡弟,身份之贵,犹在德王之上,遑论与咱们王爷的年少之交。”
容宿微一眯眼:“那小世子呢?难道也猜不出我是来做什么的?”
“四爷慎言,”周斌眉头紧皱,对容宿的口不择言有些不满,但碍于主从身份,不敢多语,只能脸色微沉地侯着。
裕王端坐大堂,听了前厅汇报似笑非笑地端起茶盏抿了口。
“容恺同又来这招暗渡陈仓,许多年了兵法也未有进展,心思便都安在了结党弄权上罢。”他放下茶碗。
底下安坐的两位裕王府士起身一人,应道:“属下会着重关注周斌。”
裕王点头。
一个籍籍无名的庶子和容王帐下有名的士,傻子也猜得到此行谁才是容王首肯的第一人。
便是周斌刻意安排了庭前那场,在裕王眼中也只是故弄玄虚罢了。
“不过那容宿,你们也不要掉以轻心。”裕王道。
兵家战场,虚虚实实,他不会放过任何一种可能。
“是。”另一位士开口。
院外,容宿终于等得不耐烦,提着鞭子大刀阔斧地闯进门,周斌也踩着小厮脊背下马,一众人踏入裕王府的大门。
进了门,容宿抬手便贺:“恭喜裕王殿下!”
身旁周斌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又极力掩藏。
但这小动作怎能逃过裕王的法眼,他心中许多事在渐渐落地。
众人落座,裕王才问:“本王何喜之有?”
“陛下有心接贵府世子到身边抚育,岂非天降之喜?”容宿道。
裕王:“若真如此,旨意何在?”
容宿脸色一沉,似乎没料到裕王会开口就要旨意,对他容王四子的身份毫不忌惮:“裕王殿下是信不过我等,还是存心不想交出世子?”
裕王笑着摇头:“自然不是,但想必贤侄也知,本王嫡子自幼体弱多病不堪长途奔波,若无陛下旨意,本王,亦不想冒险行事。”
容宿脸色更沉,手撑案就要站起来。
“四爷,”周斌开口相阻,容宿这才坐下,脸色有些不自然地吩咐一句:“周先生,你来说吧。”
“是,”周斌起身,客客气气地冲他拱手一礼。
但裕王及其左右士却都提起一口气,如临大敌。
第五章:奸雄
周先生虚虚实实与裕王二士唇枪舌战,不落下风。
容宿坐在一旁脸色初是焦急,数次张口欲言却难插话,到最后已经十分难看,所幸他还有几分理智,在裕王看向他时低头喝茶,遮掩表情。
而此时,裕王心中对他已经下了判定。
处处急于表现,又无一语定乾坤之能,恐难成大器。
周斌也好似知道自己身份败露,言语之中锋芒更显,处处“越俎代庖”,略容宿而做主。
但裕王手下也并非无人,几番争论都没能让裕王交出世子。
周斌当然知道裕王不信任容王。
事实上,坊间甚至有传言,说陛下三子及昭煦太子接连出现意外,乃是容王所为,就连一年前裕王庶子病逝都有人说是容王下的手,所以裕王岂能轻易将唯一的嫡子交到他们手上。
想要事成,还需一些偏方。
比如一旁成功装傻充愣的容王四子,容宿。
“时候不早了,诸位还是先用膳吧。”裕王送客。
容宿率先起身,有小厮上前替他推开房门。
屋外已黑,王府小厮正在由远及近地掌灯,故此房门前漆黑一片。
容宿敏锐地脚步一顿。
王府大宅岂会在乎那点蜡烛,早在落日时便该掌好灯才是,何况今日有客到访,断不会出现让客人两眼一抹黑的情况。
周斌跟在他身后出门,心里也是咯噔一声。
似是为了印证他们心中所想。
夜幕中火光一闪,一道箭朝容宿心口激射而来,粼粼之光,恍如夺命杀星。
容宿瞳孔骤缩,下意识肩头一沉,却又在电光火石间硬生生拧了回来。
箭光已至,却是他身后周斌急喝一声:“四爷!”
周斌不顾生死,拼命撞开容宿。
漆黑夜幕下的近距离接触,让周斌听到容宿那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错了!
他瞬息明悟,却为时已晚,脑中的声音和前胸的钝痛一起冲击着周斌让他懊悔不已。
性命攸关之时,谁主谁从,尽数写在裕王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