挲。
封面上的塔矢,头发已经长及肩膀,在柔和的光线下,透出丝缎般顺滑的光泽。他右手扶着窗框,倚窗而立。身畔,白色的窗帘随风扬起。窗外是群山环绕。他微微颔首,阳光打落在他优雅俊美的侧脸上,将他整个人勾勒出安静、柔和而又有些出离的气质,似要一并融进身后的景致中。
纵使早已将塔矢的面影烙印在心里,纵使那个人此刻只与自己一墙之隔,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与恋人相见,仍让光觉得心动不已,整个胸腔都仿佛被一种无法言明的情绪塞满般,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是我的了”、“这个人是属于我的”,一时间,光长期处于语言匮乏的词库里,只剩下这个想法在不停叫嚣,恨不得直接冲到厨房,将那个人狠狠揉进自己怀里,狠狠占有他的唇瓣。
那样未免有些太疯狂了。
光闭了闭眼,试图让自己“正常”些。
然而,只是想着塔矢,他的嘴角就止不住地想要上扬。
对着封面看了足足有十分钟,光有些局促地将微微汗湿的手往衣服裤子上胡乱抹了一通,又仿佛进行某种仪式般坐正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把杂志翻到有他采访的那一页。
采访的问题,大多循规蹈矩,都是与围棋相关的内容。
光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就像是小学生般指读地看着铜版纸上一行行文字,仿佛此刻他看的不是一篇采访,而是一张提示谜底的藏宝图。
指尖上,不觉又渗出些细微的汗珠。
指尖扫过铜版纸时,猝不及防地在上面留下一道不深不浅却足以看清的痕迹,光紧张得连忙用衣袖抹去纸页上的指纹,又有些神经质地对着灯光照了半天,确定纸页上已经看不出指纹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光自嘲地笑了笑,又自得其乐地继续看了下去。
这一次,他将指读换成了默读。
嘴唇开合间,逐字逐句地默念着纸页上的文字,当读到文章倒数几行时,光的眼眸里忽然掀起一阵微澜。
他目光聚焦的地方,主持人问塔矢,平时生活中,会不会自己下厨做饭。塔矢说:会。最擅长的料理是拉面。
——是拉面。
因为自己时常央求塔矢,又每每有求必应,所以他说,最擅长的料理是拉面。
光在心里无声地把塔矢的这句回答掰开揉碎,反反复复念了一遍又一遍。
他,就在塔矢的回答里。
光恍然发现,这就是他从刚才起便惴惴着又满心期待着的缘由了——尽管觉得不太可能,仍旧想要从采访稿的字里行间里,抠出那一丝一缕,塔矢无时无刻不把他放在心上的证明来。
像极了笨蛋、傻子。
光望着内页上,跪坐在棋墩前,低头执棋的恋人,咬紧了下嘴唇,用力按了按眼角,只觉心里塌陷了一片,又温暖成了一片。
他始终记得塔矢之前说的那句,最迟九月,我一定会把答案带到你的面前。
他原以为,那晚帮塔矢找药时,他便已经无限接近那个答案,却不想,塔矢实际给他的,要比他所料想的还要多得多。
光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但高兴之余,又伴着一股无处消解的失落。
他记得塔矢一向最讨厌应酬。从前的那些采访、记者会、晚宴活动,塔矢大多能推则推。碍于棋院面子实在无法推拒,也常常匆匆露个面,就早早离席。
可现在……
亮曾经说过,当他们足够强大到可以影响日本围棋界的时候,事情就会出现转机。
光原先并不理解,但这几个月来的种种蛛丝马迹,已经足够他清楚地知道,塔矢正在做什么,他想要做什么,以及,他希望为自己描绘一幅怎样的图景。
一个人的地位往往决定了他在这个领域的话语权。倘若他过于渺小,便如同蜉蝣毫末,纵使曾经那样奋力地挣扎过,旁人也不会过于放在心上。即使偶尔上心了,不多久便也忘却了。个中心酸苦楚,唯有自知。树大固然招风,但有了盘根错节的根系,纵使风浪真的来袭,也不至于即刻倾覆。
——塔矢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一步步为他,为他们两人争取日后得以辩驳一二的话语权。
那么他呢?他能够为塔矢做什么?
把杂志合上,重新装入透明包装袋里,光攥紧了杂志,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房里。
书桌左侧第二个抽屉里,收藏着他所有的秘密。有塔矢之前手写的棋谱,有那本被刻意包起封面的《掩饰》,如今,又多了一本与他息息相关的杂志。
轻轻将抽屉归位,光拿出手机给美津子拨了一通电话。
他把声音压得极低,尽管在房门紧闭的房间里,已然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听到电话那头美津子给出的回答后,光的眼眸倏地黯淡了几分,但很快又明亮起来。不甘心地又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直到美津子不堪重负地把皮球踢给了进藤正夫,终于对疑问有了大致了解的光才总算不情不愿地挂断了电话。
离开房间,踱到厨房门口,光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在细细回味什么,就这样靠着门框望着门里塔矢的背影出神许久,才提步缓缓走到他的身后。
光从身后环住塔矢,下巴搁在他的肩胛骨上。
“杂志,我看了。”光以专业的眼光评论,“照片拍得有些犯规。我没收了,有意见吗?”
没有回答,光就当某人默认了。
下一个问题:“主持人还挺仁慈的,居然没有问你,为什么把头发留这么长。”
亮将切好的青菜泡进水里:“问了也没关系。”
“嗯……”光抑扬顿挫地拖出一声千回百转的鼻音,“如果问了,你怎么回答?”
亮侧过脸,笑着在光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因为一句话。”他简短地说。
光抬起头,微微睁大了双眼。
——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一个美人~
——进藤,你喜欢?
当那日站在测试机前的对话在脑海里逐一回放,光的脸不争气地红了。原来那天自己的那点小心思,都被塔矢一丝不落地收进眼里。
重新伏在亮的背上,光的声音里牵出一抹兴师问罪的意味。听上去,却是软软的,糯糯的,中间还仿佛夹着名为“眷恋”的内馅。
“塔矢,拍杂志,好玩吗?”
“你们是在哪里拍的?”
“需不需要化妆?”
“化妆的时候,化妆师会不会离你很近?”
“他是男的女的?”
“十有□□,又是那个女流本因坊撮合的吧?”
亮每每打算开口,又都被光连珠炮似的的问题堵了回去。
听出光话里的醋意,亮忍俊不禁,转过身来,用湿漉漉的手在光的脸上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