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了。
光扭伤的脚基本已经好得差不多,可以摆脱羞耻杖慢慢地走了。于是,也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心理,光回到公寓,把书包放下后,就下楼在小区里一圈圈转着消食。
绪方开车送塔矢回来时,光正好走到小区门口。
他认得绪方先生的那辆红色跑车,看清车上的两人后就在距离他们五米处停下了。
已经没有什么可向绪方先生隐瞒的,绪方知道他们两人住在一起。
亮解开副驾驶坐的安全带,拿起包和伴手礼下车时,绪方没有下车,只象征性的朝光点了点头,就调头离开了。
亮下车后,就站在原地望着光,两人谁都没有上前一步。
后来是亮,缓缓走到光的面前,笑着把一只装有伴手礼的袋子递给光:“我买了一兰拉面、博多拉面、熊本拉面、久留米拉面、鹿儿岛拉面……”
亮没再说下去。他只是看着光。
光接过沉甸甸的袋子,低头看了眼袋子里各种味道的拉面,整个人都有点蒙。鼻子也好像被灌入水似的,一阵发酸。
有那么几分钟,他就这么提着袋子站在路边,与亮大眼瞪小眼地相互对望着。期间,不时有车辆进出,在他们的身上、脸上投下有些刺眼的灯光。
被光看得脸上泛起轻微的灼热,亮忍不住笑着提醒:“我们站的位置好像不太对?”
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往小区里走。
亮在他身边走着,轻声问他:“你怎么出来了?”
光笑着摸了摸肚子:“刚才有点吃撑了。”
亮心有余悸,脸色立刻变了:“你都吃什么了?”
“也没什么啦。”光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等你的时候都消化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家吧。”
亮的脚步忽然一顿。
他看着半个身子已经没入楼道口的光,心绪在平静的外表下忽然掀起海啸般的波澜。
他曾经一个人孤独地在路上走了那么久。
他原以为自己可以心平气和地以“室友”的身份配合光完成这“一月之约”。
他原以为自己可以随时放手。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
可当他披星戴月归来,听着面前所想之人轻轻悠悠的一句“回家吧”,看着光近在咫尺的身影,他才恍然惊觉,他终究还是败下阵来。经年累月将他裹覆起来的盔甲在这一刻仿佛完成使命般骤然分崩离析,碎了满地。
他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光明明就站在眼前,他却不能触碰不能拥抱不能亲吻不能将他狠狠占为己有。
这种磨人的感觉,才不过五天而已,竟已让他无法忍受。
也是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明白了光真正的用意。
他们之间……真的断得了吗?
人都是健忘的生物。所以光才要把这种清晰的煎熬和疏离感如同铆钉般,一锤两锤三锤反复不断地往他们的身上钉,往他们的记忆深处钉。即使细胞每分每秒都在分化衰亡,即使七年之后他们全身上下的细胞已经焕然一新,被迫疏远的那份记忆也将永远清晰地留在他们的骨血里。
他们早已回不去了……
“光。”亮叫住了他。
“嗯?”光侧过身来。
光,停止吧。话已经在嘴边来回数次,临到开口,亮却感到一阵慌乱。
光也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
亮笑了笑,摇了摇头。
“哦。”光也笑了起来,一颗悬起的心又重新放在“待定”的位置上。但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失落。塔矢现在只是需要更多时间去确认,去放下他所有的顾虑。
而他需要做的便是等待。然后在塔矢主动打碎隔在他们之间的墙时,伸手拥抱他。
光转身往楼道里走去。
亮看着他完全隐没在黑暗里的身影,忽然一个箭步冲上前,把光紧紧搂进怀里。他紧紧环住光的腰,把头埋在光的肩窝里:“光,我很想你。”
仿佛已经很久没有触碰到塔矢的气息。
被亮紧紧拥抱着,那个瞬间,光的耳边可以听见清楚而有力的心跳声,却忽然分不清,到底是来源于自己的,还是塔矢的。
那一刻,他唯一确定的事情只有,就算再重来一次,自己还是会喜欢上这个不怎么善于表达情绪的优秀的帅气的棋士。
光不知道塔矢去九州的这三天里发生了什么。塔矢没有说,他也就没有问。
但他可以感觉到,从九州回来的亮和从前不一样了,仿佛有什么快要压垮他的东西正在从他肩头卸下。
光原想着右脚可以正常行走就算痊愈了,但在某亮的执念下,第二天下午还是被“押解”到医院做了脚踝复查。
听医生说没有大碍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亮的脸上划过某种如释重负般的表情。很想嘲笑他,却生怕一开口就带出其他容易失控的情绪而沉默下来。
走出医院,光扶着亮的肩膀用右脚在地面上踩了几下。
右脚终于再次无所顾忌地踩在地面上的踏实感,让他觉得一身轻松。或许,不仅因为脚伤痊愈的关系。
他忍不住又在原地蹦了几下,然后转头两眼发光的看着亮:“自由的感觉真好。”
亮只是看着他笑,莫名让光有种母亲看着孩子长大成人的欣慰感。
这日回家,两人都走得很慢。
回去的交通工具,还是选择了都营私铁。
倒并非全因为出租容易堵车。或许,只是下意识地希望可以更长时间地呆在一起。在公开场合中。
下午三点,私铁上的乘客并不多,但也是接近满座的状态。
车窗玻璃上,倒映着两人有些模糊的面影。
即使塔矢背对着自己,光依旧可以透过窗玻璃看到塔矢的目光一直锁在他的身上。光对着玻璃上塔矢的面影笑了笑,很快塔矢便借着玻璃对他回以微笑。
光忍不住回过头去,塔矢脸上尚未消散的笑意便就此停留在了他的眼底。
那个瞬间,特别想抱住他,亲吻他。
光仿佛看痴般,所有注意力都落在塔矢身上,连身旁一名乘客起身都浑然未觉。
亮笑着示意他快坐下,光只瞥了那张空出的座位一眼,便继续看着亮傻笑。
笑到苹果肌都有些僵硬,光终于止住了笑,一本正经地说:“塔矢,你明天的对手很强大,你怕吗?”
亮看着光,想了想:“印象里,我好像只输给过他一次?”
光凑近他:“友情提醒,对方最近可是保持了十二场连胜记录。”
“我的最高纪录是二十四场。”亮笑道。
光紧追不放:“万一你输给他了呢?会不会觉得很没面子?”
亮笑着说:“不会。”只在心里把话补全了,因为那个人是我的恋人,我永远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