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倒时,因紧急送医而耽误比赛,听上去似乎也情有可原。
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若单纯以“室友之谊”解释这件事,又好像过于轻描淡写了。
然而,无论缺赛背后的真相究竟如何,在绪方的多方周旋下,各大棋类报刊杂志对两人缺赛一事都未再作更多报道。
眼前的危机眼看已经安然度过,一些流言蜚语却还是在众棋手间不胫而走。
7月17日,棋圣战A组循环赛赛后。
作为败者的竹川七段本在对弈后便可离开的,但临走时,却顿住了脚步。
看出竹川的欲言又止,光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竹川犹豫再三,终于说:“进藤君和塔矢君的关系应该很好吧……”
话未说完,光敏锐的神经便立刻绷紧了。
察觉光明显的抵触情绪,竹川连忙摆手解释:“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起一些事情,所以有感而发而已。”
“一些事情?”光问。
“嗯。”竹川点点头,“那还是去年名人战终回战时的事情吧。”
他就像是陷入回忆般看向远处,连带着将光一并拉回那日午后偶遇塔矢的走廊上。
光仿佛就站在亮的身后,亲眼看着他站在门外,那样温柔又小心翼翼地注视着门里的自己。
当亮转过身来,他脸上未及掩去的笑容就如同樱花飘落般,在心间掀起一阵悸动。
“我还从没见塔矢君露出过那样……”竹川顿了顿,像在找寻合适的措辞,“怎么说呢,该是‘柔和’的表情吧,更不用说是那样温柔的微笑。”
他看向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当时,我心里只是有点疑惑,但今天看到进藤君没什么精神,脸色也不太好,就想着可能与最近塔矢君住院的消息有关吧,这才会说出刚才那句没头没尾的话来。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光默默地听着,心中不觉涌上一丝愧疚:“抱歉,是我太敏感了……”
他感激地看向竹川:“谢谢您告诉我这件事。”
也谢谢您让我知道,那不为我所知的亮的另一面。
棋手云云,有竹川之辈愿与光雪中送炭,便也有真柴充之流,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他人。
登记完棋赛结果,光刚走出对弈室,便听一个声音议论:“那个进藤,说什么因故弃赛,我看根本就是胆小,不敢去比赛罢了。”
另一个声音随即附和:“也不知道棋院通常都怎么处理这种情况,不会照样发给他对局费吧?”
“谁知道呢,”第三个人压低声说,“不是还听说,他和塔矢亮其实是那什么吗?”
……
光只淡淡扫了眼声音来源,并未放在心上。
偏偏此时,和谷从另一个对弈室里出来,恰好听了一耳朵,待看清其中一人是真柴充后,顿时来了火。
他已经记不清,这到底是这些天来自己第几次听到他人在明里暗里议论进藤了。
不就是弃赛么?
不就是合租么?
有什么好议论的?!
他们两人就是在一起了!
感情好着呢!
碍着你们什么了?!
前几次,进藤不在场,他也就忍了。
后来,他和伊角一起去医院看望塔矢,看到他一派气定神闲地坐在病床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还要在医院里躺多久啊?你家进藤正被人欺负,你知不知道?!
不过考虑到那家伙毕竟是病人,所以他也忍了。
但这一次,新账加旧账,和谷实在气不过,刚想上前理论,却被光拦下了。
而真柴充几人在看见和谷后,也都识趣地噤了声。
就在双方一触即发时,电梯门应声打开了。
光拉了拉和谷,没拉动。和谷狠狠瞪了真柴充一眼后,才跟着光进了电梯。
出了棋院,和谷好像还有些气不过,一脸义愤填膺的模样。
光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和谷,怎么感觉你比我还生气啊?”
和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还不是为你打抱不平吗?谁知道你会不会再脑子一抽,又翘掉N场棋赛。到时候万一塔矢找上门来,我会很困扰的!”
听出和谷的话外音,光的眼眸一黯,故作轻松地笑道:“不会了,要是再像上次那样,估计棋院要直接把我除名了。”
像是为了打消和谷的疑虑般,光又说:“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亮尽快好起来,其他的,被他们说几句也没什么。”
他又朝和谷笑了笑:“我真没事。”
和谷不禁眯起眼打量光,严重怀疑这家伙根本还处在蒙圈状态,于是忍不住想要点醒他:“我说,你到底明不明白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啊?”他用手指了指光,“你,进藤光,现在正被人指指点点,被人泼一身脏水,这些你都不介意吗?”
光终于收起笑容:“所以呢?”
“什么所以——”和谷有些暴躁地抓了把头发,觉得他和进藤简直说不通,“我就不明白了,既然这些你都明白,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静?你就不打算采取什么行动吗?”
光平静地看了他一眼:“采取什么行动?何况他们说的都是对的,我喜欢塔矢,我们住在一起,我就是同性恋。”
和谷:“你……”
他当然知道进藤喜欢塔矢,他们住在一起,可知道是一回事,听到光这么不加避讳地说出那三个字又是另一回事。
和谷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只好沉默地看着光。
以他对进藤的了解,进藤在这件事的处理上简直冷静得过了分。
光明白和谷想说什么。
他看着和谷,然后弯起眼角,冲好友没心没肺地一笑。
“不敢不冷静。”他说,“不冷静,就保护不了重要的东西了。”
有那么一瞬,他其实很想问和谷,你有听过清晨医院里的哭声吗?
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而是竭力克制的小声啜泣。
就在不久前,他刚听过。
如果说事发之初他的确有过惶恐不安的话,那么那日清晨,在小花园里听过那样的啜泣声后,他就都想明白了。
他有彼此相互珍视的恋人,有迫切想要做的事情,他所在乎的亲朋好友都身体健康,以上这些加起来,他已经足够幸福。况且,佐为离开的那段时间他都熬过来了,他当下正在经历的事情,若以旁观者的角度看,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更谈不上悲惨。
既然这样,他有什么好难过,好颓废的呢?
至多,只是在为自己曾经的选择付出一些必然的代价而已。
而另一边,本该周四才被准许出院的亮,却执意提前三天出院回家。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也没有人劝得住亮。
因为真正能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