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气道:“你别熄灯了,有什么话,就、就这么说吧。”
谢还翻了个身。
宋迎在墙上看到他投下的影子,侧身支着头,望着自己。
宋迎道:“你看我做什么。”
那影子一动不动,也不说话,过了片刻,忽然伸手将床头桌子上的烛台拿了过来。
“来,熄灯吧。”谢还道。
“你自己吹,又不是不会。”
谢还置若罔闻,催促道:“快点小师弟。”
“你真烦!”宋迎回头把那烛火一口气吹灭了,袅袅青烟在月色里散开来。
窗外一轮缺月,蟋蟀的鸣声不绝于耳。
谢还把灯台放回,躺好了,道:“今晚空气不错。”
宋迎漫不经心道:“哦。”
“现在来跟你说说,我为什么入魔。”
宋迎不说话,静等他开口。
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声音,他忍不住道:“要说就快说,还要我给你鼓掌打赏吗。”
“可以。”
“快说。”
“其实现在想想挺幼稚的,有时候也觉得不可思议,怀疑那时候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谢还翻了个身,“说出来你恐怕不信,我入魔是因为嫉妒,再加上讨厌自己。”
嫉妒这个原因宋迎十分清楚,前世他的义女唐丫,因为不学剑只是跟着他生活,所以宋迎对她不似谢还那般严厉,当女儿一样养着,外界也鲜少知道他还有这么个义女。
谢还没少为了这个争风吃醋,有几次还对那丫头动了手。
重生后倒是没听过小丫头的消息,这个不好问方应觉或者徐文引他们,毕竟唐丫和宋敬之差了十几岁,宋敬之不大可能知道这么个人。在同门里打听,大概十年太久,弟子们也都换新了,并没打听出什么。
倒是曾经问过徐凤林,毕竟他小时候在霁月府见过几次唐丫,算是认识,但徐凤林那会儿小得很,没什么记忆了,只记得唐丫似乎在他死后不久就离开了凤麟宗,然后就不知道了。
撇去这个原因不说,宋迎对后一个原因非常不解:“为什么讨厌自己?”
“我也不知道。只记得那时候脾气很不好,又没人疼没人爱,就想着死了算了。结果人没死,先入了魔。”
宋迎心揪了一下:“那现在呢?现在还这么想吗?”
“现在?”谢还啧了一下,“有钱花又轻松自在,又有这么可爱的徒弟,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
宋迎知道前者才是主要原因,反正谢还拿他说笑惯了,他也不往心里去。
整了整被子,道:“我睡觉了。”
“这就睡了?再聊一会儿。”
“没精力,明天要早起。”
谢还:“十个铜板珠,再聊一刻钟。”
宋迎不假思索:“成交。”
谢还煞有介事地想了想:“那聊点什么好呢。要不,聊聊宋长留那老古板吧。”
“……”
宋迎:“我又没见过师祖,怎么跟你聊他。”
“也对。那聊聊明天早上吃什么吧。”
“哦,吃什么。”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
于是两人在沉默中度过了一刻钟后——
宋迎:“时间到了,十个铜板。”
谢还不愧是做买卖的,并不肯吃亏,道:“一刻钟你只跟我说了一句话,所以只有一个铜板。”
“你耍赖。”
“那是因为你不够敬业,陪聊也要让客人开心才算数。”
宋迎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忽然抽风了似的,连叫了一连串谢还的名字。
然后他伸出手:“十句话,十个铜板,给钱。”
“……”
虽然谢还被将了一军,但心底颇为受用,大大方方拿出十枚铜钱塞到宋迎手里:“徒儿,我看你大有做奸商的天赋,要不别学剑了,弃道从商算了。”
宋迎翻过身去不理他。
谢还道:“说起来,我还没教你剑宗嫡系的剑法,有空我得常来教教你,不然你怎么担起剑宗之位?”
经他这一提醒,宋迎才想起他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嫡系剑法他自不用学,早就运用自如,他先前早在徐文引面前用了嫡系剑法,因此胡诌说是岁千秋传授的法门。
可谢还却是亲眼看见他接受了岁千秋的灵脉和修为,并没有得到嫡系的传承。此时的他在谢还眼里,应当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外系弟子,是什么都不会的。
没办法,只能装傻。
宋迎道:“那你把剑法教给我,我自己慢慢练。”
“为师怕你一个不小心走火入魔。海市就要去下个港口,我一身清闲,不如就留在这里,慢慢教你。”
宋迎愕然:“你留在这儿?不行。要是被人发现,我们俩都得滚蛋。”
凤麟宗和谢还那针尖麦芒的,真要被发现了,不得掀翻了天。
万万不可。
谢还道:“我自然要伪装一二。而且海市一走,我只能借住你这里。”
宋迎内心是拒绝的。
可他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怎么,小师弟你不愿意?”
“……没。”
才怪。
仰天长叹一声后,宋迎认命了。
“如此甚好。”谢还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睡了。”
他说睡就睡,没一会儿,就传出了轻微的鼾声。宋迎默默看了半晌,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许多以前的事。
他有点担心会在谢还面前露出马脚。
可不知怎么,他又隐隐希望谢还能发现他是他的师尊。
这小小的希冀就那么诡异地飘在他心头,直到他入睡才暂时消解。
☆、活傀儡
第二天,宋迎是在一阵饭香中醒来的。
昨晚他睡得很浅,是以精神不济,顶着个黑眼圈,慢吞吞地起了床。
今日谢还穿了一身极有少年感的衣服,颜色也不似前面那么深沉,换成一袭浅蓝,脸上也做了些手脚,先前那锋利的五官平淡许多,看上去全然像是换了张脸。
这必然就是他昨天说的“伪装”了。
不过效果出乎他的意料,收去身上那股阴鸷气后,还蛮有几分小时候的样子。
宋迎咳嗽一声,不知怎么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感觉像回到了从前,他把谢还胡乱拉扯大的时候。
谢朝辞哪知他心里的小嘀咕,得意地向他邀功:“快洗漱吃饭,我去餐堂带的,这么久没吃凤麟宗的饭菜,甚是想念。”
“哦……”宋迎拘束地洗漱完,坐到凳子上,扫了一眼,居然全是他平常喜欢吃的。
不过为了不露出破绽,他假装对此兴趣缺缺,意思着吃了个七分饱。
谢还道:“吃这么少,不合你胃口?”
宋迎道:“还好。”
“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