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耻到底:“我反应迟缓,方才还不觉得,现在疼得厉害……你别走,若出了事,我这样的重伤患者,只怕连高声求救的力气也无,更等不及你来相救。”
“好罢。”许亦涵摸不准他的话有几分真假,但对着那双水汪汪的眸子,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好唤灵儿送笔墨进来,并以糖葫芦收买,遣他去仙迹岩向颜师说明缘由,替自己告假一晚。
许亦涵果然在房中铺展宣纸,研墨动笔。
纪筠连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看她十指细长、骨节分明,看她低敛眉目、宁心静气,看她下笔前慎而又慎,落笔后却是笔走龙蛇,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他自幼习武、少年从军,向来不懂什么风花雪月,一贯尊崇力量、争强好胜,至今方知世间有这样一种美,淡泊沉静,诗意斐然;方知世间有这样一种人,举手投足间自有风流,实实把自己活成了风景。
他看得入迷,待她把一张写好的字放到一边,才想起来去看,只见上面写道:春兰秋菊夏清风,三星望月挂夜空。不求独避风雨外,只笑桃源非梦中。
“不求独避风雨外,只笑桃源非梦中……”纪筠连忍不住念出声来,恰好许亦涵搁笔回看那一张字,自省好坏,检讨优劣,随口便问:“军爷以为如何?”
纪筠连不知她问的是字,只当她问这一句诗,心中略有感慨,默了片刻,道:“似万花谷这样的桃源,如今天下有几处?我天策军人,长枪独守大唐,为的就是让百姓安居乐业。只求国土莫非净土,处处皆是桃源。但在这过程中,无数男儿身首异处,目之所见,哀鸿遍野,天下苍生苦……终究救不得所有人,我……于心有愧。”
许亦涵一愣,知他会错了意,却也不再去点破,思量后接话道:“人各有志,苦乐自寻。一人何敢言济苍生?似我这般避世逍遥,岂不更要愧对天下人了?”
她这话意思,是想开解他,不必太苛责自己,哪知纪筠连听了,蓦然豪情万丈,眉眼带笑,脸上的疤也添了几分英气,他的话,掷地有声:“一入天策府,生死大唐魂!军人之职责,本就厚重,刀光剑影中来去,为的就是先让别人可以依志而行。恰恰是为守护万花谷这样的桃源圣地,为万花弟子这样的风雅情致,为这样自在宁静的生活,万死不辞。今在此所见,愿苍生皆有,筠连肯为此舍身!”
剑三同人策花(四)姑娘,我喜欢你! 世间百态,人心阴暗,许亦涵也见得多了,此刻定定地望着纪筠连澄澈坚毅的目光,却是有些恍惚。
他身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充满阳光与激情,带着最易被人嗤笑的理想主义,却坚定成令人心生敬佩的模样。
许亦涵缄默良久,突然莞尔,她春风一笑,柔声道:“我会尽快让你好起来。”
纪筠连面上一喜,还未来得及道谢,又听她补充道:“不过,你可要吃得苦才行。”
纪筠连条件反射般想起被银针支配的恐惧,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但见她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又不愿露怯,挺了挺胸膛想说几句豪言壮语,偏生又拉扯到伤口,顿时呲牙咧嘴起来,这一下不打紧,脸上那一道伤又疼起来,实在有种捂住这里堵不住那里的无力感,只觉得这具残破的身躯全盘都崩坏了。
许亦涵忙过来看,见他眉间渗出血来,立刻取了小药瓶,倒出些许粉末,小心地敷上。
她此刻站在床边俯身低头,细嫩的手指抚过他的眉宇,身上散发出淡淡幽香,衣袖偶尔从他颈间拂过,陡然撩拨得纪筠连心乱如麻。
扑面而来的清冽味道笼罩着他,似乎神魂也跟着游走不定起来,他亦不知怎么的,突然问道:“姑娘可有心上人?”
“嗯?”许亦涵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低头,便撞上他赤裸热烈的目光,好似要立刻将她包裹在滚烫的岩浆里融化。
纪筠连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但因话已出口,索性唐突到底,干脆道:“我喜欢你。姑娘若是名花有主了,我趁早死心,否则,就请记着我,再有向你表白的,也该排在我后面。”
“……”许亦涵眨眨眼,又眨眨眼,饶是在万花谷修炼这许久,心境淡泊沉稳,也招架不住这样露骨的表白。
纪筠连只管盯着她的眼睛,看那双美目顾盼流转,明眸柔婉可人,吸引得他目不转睛,心跳扑通扑通加速。
“你才认识我多久?”许亦涵错开视线,避免与他对视,继续敷药。
纪筠连含笑不语。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许亦涵竭力不放在心上,却突然之间觉得周遭的一切变了。
原本在她眼里,他不过是个病人,这具残破的身体不过是一具再寻常不过的带病之躯。但因那几句话在耳畔回荡,暧昧的因子游走在彼此间,指尖所及处,有着滚烫的温度,坐在床上与她极为靠近的强健躯体,似乎也开始散发出男子特有的阳刚之气。他先前胡乱套起来的衣衫凌乱不堪,从她的角度俯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目光恰好从领口长驱直入,瞥见蜜色光滑的肌肤,还有高高隆起的紧绷肌肉,健硕的胸膛有力地起伏着,说不出的性感。
实在是好女怕郎缠,许亦涵面上微微发热,仓促结束了与他的肢体碰触,背过身佯装镇定,一边收拾笔墨,一边道:“你好好休息罢,我让灵儿送药来。”
她走到门口,又有些不安,蓦然回首,暖洋洋的光线照着她的半边脸,她羞涩一笑,仍旧大方的样子:“你排第一个。”
两颗心同时快要跳出嗓子眼来了。
纪筠连在万花谷中住下养伤,挨过了头三日,再往后的疼痛苦楚非但不见减轻,反倒不断加强,熬到第七日终于受不住晕厥,许亦涵方知他的极限,从此便以他能忍受的最大强度施针。纪筠连知道是为他能早日痊愈,心中很是感激,自然咬牙撑着,每日都好似在生死边缘徘徊,却又不致忍耐不了,故而也暗赞她手法高超,分寸拿捏得丝毫不差。
到第十三日,他已能下床走动;又五日,便可舞枪弄棒,恢复得越来越快。
许亦涵精心为他调理旧疾,随时根据他的情况调整用药与用量,尽心竭力,口无怨言。看她如此,纪筠连也知好歹,他按捺住急欲离去的心,全心全意配合治疗,无论多么痛苦,承担怎样的风险,都无条件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