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看了看徐杳然,没什么表情,纪译又不敢多说了,怕多说多错。
边上的徐老师突然和紫毛说:“我是他班主任。”
紫毛身形一滞,一秒之后,嗦溜一下儿跑的没影了。带过的一阵风里只剩下桂花茶的味道。
“我没有不让他们早恋吧,你为什么和他说我们学校不让早恋?”徐杳然转头问他。
“他们倒是想啊,景行的孩子哪有时间早恋。”就算早恋上了,课间约个会还没牵上小手又得赶回去奋笔疾书了,纪译摇摇头,好像就他早恋过似的笃定,“谈谈恋爱还和挤牙膏一样,是我我也不谈。”
“那你呢,”徐杳然呷了口茶,轻轻提问,“我也没管你早恋吧?”
“我是还没来得及抓住早恋的机会,就光阴如梭了。”
徐杳然没接话了。
又待了片刻,吹了阵春风,纪译余光里看见徐杳然在摆弄地上的塑料布。不是吧,屁股还没坐热,不会又要马不停蹄得去翻小山包了吧。
纪译脑袋一转,看着面前的人认真地说,“徐老师,我有点饿,你饿么?”
徐杳然挑挑眉:“饿你就吃呗。”
话语刚落,两人中间的塑料布上,多了一堆饼干、薯片、牛肉干,纪译捏着双肩包的背带,还抖出一包棉花糖。
徐杳然看着这一堆东西,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你是小学生么?”
纪译递给他一颗三角形的杏仁巧克力,一本正经地说:“小学生哪有我这么能吃。”
嘴里吃着巧克力,纪译脑子还在转,他突然想起一个关键问题——就刚那个紫毛说男朋友三个字的时候,徐杳然一脸淡定的表情,也有点……太过淡定了吧。
虽说徐老师一直是泰山崩于眼前面不改色,但是这种事,接受和自己就是,完全就是两个态度。纪译突然有点后悔没好好关心过江昙了,至少也该问问他徐杳然能不能追。
他想着这个问题,挣扎了很久,终于还是没憋住。咽干净嘴里的巧克力,纪译字斟句酌地问道:“徐老师,你为什么到现在都没谈恋爱啊?按你在同学间的受欢迎程度,怎么想都不应该找不到女朋友啊。”
徐杳然抬头看看他,没说话,好像在思考四班的崽儿到底把他的情报泄露了多少。
纪译被这一眼敲得心脏跟着一抖,不敢继续问了。他飞快地补充道:“不是我八卦,我就是随口一问,你要不想说就别理我。”
”嗯,我对这方面比较不敏感,也不算主动。”徐杳然说,“所以在不知不觉中,就习惯了一个人。像我这样温吞的性格,大概也没几个人能受得了吧。”
自我认识还挺清晰,纪译想起那个学妹,刚想开口,不过马上想到了江昙,又不想说了。
“那你呢,小纪老师现在风靡全校,不至于谈不成恋爱吧。”
纪译揪了把脚边的杂草,说:“我啊,我现在只爱管人学习。组织现在怎么还管实习员工的恋爱问题。”
徐杳然把手撑在纪译的手掌之后,捏住那些被摘下来的草叶,说:“组织什么都管,你还有什么别的要求,我代表组织先听一下。”
“说的和真的一样。“纪译撸了把身边秃了的草梗子,随口说道,“那快过节了,组织上考虑给我分配一个对象么?”
徐杳然扶着他胳膊把纪译从草地上提溜起来,说: “可以,看你表现。”
第8章
春游之后几日便是立夏,不过刚连着放晴了几天,南方初夏连绵不绝的雨季又无声无息地开始了。从早上开始断断歇歇下了一天的小雨,屋檐上一缕一缕汇成的细小水珠,落到半空中被横生的树枝折断,细细密密得变成了数不清的水珠,依次落到了地上
纪译在办公室等雨势渐小。
“小纪老师,“季老师隔着半间屋子喊住他,往下挪了半幅眼睛的位置,从间隙里看着纪译,”帮我把这些卷子带去四班吧。“
”好。“纪译走过去接过卷子,拿起门口的长柄伞挂在手腕上,朝教室走去。
景行的老墙让雨水下落变得漫长又混沌,织出一张看不清周围的水网,四面八方地笼罩出一片阴郁的天空。
“北国的槐树,也是一种能使人联想起秋来的点缀。像花而又不是花的那一种落蕊,早晨起来,会铺得满地……”
走到二层转角,便听见第一个教室里传来的念书声,纪译走到第一扇窗户前朝里望去。
徐杳然站在讲台上,在白衬衫外面多套了件砂灰色毛衣开衫。和平时不同的是,现在他鼻梁上架了幅细边眼镜,显得整个人的气质沉淀了下来。像是块白蜡包裹的软玉,未露锋芒,是镶进了周围融融的春景里的落拓身姿。
“唉,天可真凉了——”
“可不是吗?一层秋雨一层凉了!”
念书的人用着书中描述的语气,了字念得很高,尾音拖得长,到了下一段又恢复平调。
“等枣树叶落,枣子红完,西北风就要起来了,北方便是沙尘灰土的世界,只有这枣子、柿子、葡萄,成熟到八九分的七八月之交,是北国的清秋的佳日,是一年之中最好也没有的Golden Days……
徐杳然念书的声音温润而清朗,一字一句,像玉石轻叩檀木桌面,啷当清透。
又像他念着的文字一样,白沙绕指,再从指缝间窣窣流走。握不紧,抓不住,空留了一手细腻柔软的触觉。
纪译听得晃了神。
教室里有学生看到了他,三三两两的抬头投来好奇的视线。
徐杳然好似是余光瞟到了他,有些迟疑的抬眸看了眼教室外杵在那儿的身影,看到是纪译,嘴角浮起淡淡的微笑,视线多停留了一眼。
突如其来的对视。
纪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反应过来这时候应该举起怀里的卷子和徐杳然表达来意,又或者向前一步走到教室正门前等下课铃声在头顶拉响。
但他就是站在那儿,一步不动,直到看着徐杳然收回停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低下头回去继续读他课本上剩下的文章。
窗外起了微风,吹动怀里一沓卷子沙沙作响,裹挟着徐杳然温润的嗓音绕过纪译身周。
心里也起了风,沙沙的刮蹭着肌肤。
纪译的思绪随着脚下的雨水一起化成了蒸气,轻飘飘的化进了风里,只剩下一双眼,停在空气中两个人视线接触过的某个焦点里。
就这样任凭两人间夹杂着几两梨树香气的微风,穿堂而过。
程坎以前说纪译,有时候太没心没肺,有时候又太感情用事。比如说江昙那件事儿,他如果退一步,不就能当做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和人家维持朋友的状态。没必要为了避免对方的尴尬,之后都像绕不过个坎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