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冷冷地说:“你冒充乐无忧斩杀绣春堂主,难道这就是你的报恩方式?”
“若没有乐其姝的知遇之恩,龙天霸他还在盟总当一个伙夫,怎会有执掌一方分舵的机遇?可是十年前奇袭天阙山,他却身先士卒,率先闯入风满楼,这般恩将仇报,难道不该死?”
“那你杀了他便是,为什么要冒充乐无忧?”
钟意直视着他的眼睛,恨声道:“我要让天下人知道,人可以屠杀殆尽,可信念却不会被摧毁,即便尸骨都已经烂了,当年冤死的恶鬼也会爬出地狱,以血偿血、以命还命。”
青谷老人想了想:“传言绣春堂闹鬼,原来是你在装神弄鬼……”
“他杀了那么多人,不多折磨几天,让他轻易地就死了,岂不可惜?可笑那厮坏事做尽,心虚得很,就算不装疯,估计也离真疯不远了。”钟意嘴唇浮起一丝冷笑,转而消散,抬手戳戳架在脖间的剑刃,扁了扁嘴,委屈道,“人家一心为恩人讨公道,恩人却拿剑指着人家,真是无情呢……”
青谷老人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满腹狐疑——此人一面阴狠毒辣,一面可爱娇憨,到底哪副面孔才是真正的他?
慢慢收剑回鞘,转身走向门外。
钟意一愣:“恩人?”
“我不是你的恩人,”青谷老人淡淡道,“乐无忧十年前已经死在了诛邪剑下,他若泉下有知,当敬你一杯。”说完,推门而出。
衣衫褴褛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钟意怔怔地坐在床前,出神地看着满地月光,突然咧嘴笑了起来:“嘿,你说死他便死了么?我偏不信,就算真的死了,我也要让他活过来!”他抬头看向窗外桂枝间溶溶的月亮,“救命之恩还没有报呢,你跑什么……”
☆、第十二章
第二天清晨,天一亮,钟意就醒了过来,忽然感觉旁边有人,下意识一记铁爪锁上对方咽喉。
“啊啊啊是我啊啊啊疼啊不要用力……”九苞杀猪似的叫声响了起来。
钟意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他委屈的小样儿,哼了一声放开他,斥责:“早跟你说过好好练功,连这样简单的一招都躲不过,传出去简直丢光我的面子。”
九苞捂着脖子,眼泪汪汪:“堂主,你用上了十成十的功夫,我就是武神转世也躲不过呀。”
“你这自夸的方式可真新奇,”钟意冷哼,“我若用上十成十的功夫,你现在脑袋已经能当球踢了,哎,我就纳闷了,大清早你不去练功,在我床边探头探脑到底想干嘛?”
“谁探头探脑了?”九苞大叫,“我是来喊你起床的!”
想到夜里的事情,钟意心头抑郁,坐在床边撒起床气:“起个床用得着你喊吗,该干嘛干嘛去,跪安吧。”
“……哼!”九苞郁闷道,“你以为我愿意喊你?管家刚刚来过,说海天连城的龙城主来了。”
“龙云腾?他来干什么?”
“龙城主这些年为当年风满楼旧事四处奔走,这回听说有乐无忧的消息,便立马赶来了。”
钟意心头腾起一层烦躁,没好气道:“蠢货!”
九苞大惊:“你敢骂龙城主?”
“我骂的是绣春堂那傻逼管家,连这么点消息都封锁不住,真是不堪大用!”钟意抬眼怒视道,“再说,我怎么就不能骂龙云腾了?难道我忘忧堂还怕他海天连城不成?”
“也不是怕吧……”九苞吞吞吐吐,“整个就……就不是一个档次啊……人家海天连城有朝廷撑腰……”
钟意嘲道:“朝廷又怎样?有本事让朝廷出兵夷平我忘忧堂!”
九苞目瞪口呆:“堂主你还真是嚣张……”
钟意一拍床板:“你到底哪边的?”
“当当……当然是你这边的!”九苞大声道,“我生是忘忧堂的人,死是忘忧堂的死人,就是这么忠心!就是这么耿耿!”
“很好,”钟意总算满意,微微一笑,点头道:“今天你的早饭加一个鸡蛋,去看看青谷老人起床了没?跟厨房说,早饭要吃酒酿元宵……”
“那老头天一亮就走啦。”
“什么?”
九苞道:“他说绣春堂里死了堂主,忒晦气,一大早就骑着毛驴走了,还说你最近很累,让我们不要打扰……咦?”
话未说完,只见眼前一阵风飘过,床上已经没有了钟意的身影,九苞回头,见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如白鹞一般跃上树梢,往堂外疾驰而去。
“这个混蛋堂主是不是得神经病了?”九苞嘀咕,看看外面阴沉沉的天色,“眼看着就要下雨了也没带伞,待会儿淋了雨又要嫌东嫌西……王八蛋,这活儿没法干了……”
钟意出门不过须臾,淅淅沥沥的小雨就落了下来,庭院中桂花随雨飘落,空濛的烟雨中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九苞等了片刻,忍不住登上高楼,极目望去,就看到绿影婆娑的瘦西湖畔,钟意低着头慢慢走了回来。
斜风细雨沾衣欲湿,钟意宽大的白色寝衣随风飘摇,发丝沾了微雨,散乱地扑在脸上。
九苞皱了皱眉,一拍栏杆,飞身跃了下去,落在钟意身边,叫道:“堂主,你……”
“小没良心的!”钟意抬起头,狠狠戳向他的脑门,骂道,“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给本堂主送把伞!看我的贵体都淋湿了,万一生病,你来处理本堂要务吗?”
“……”九苞简直想回到刚才,把那个忧心忡忡的自己一掌拍死。
钟意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我养你何用?”
九苞撅着嘴,觉得自己完全有理由闹一发小姐脾气!
“早饭的鸡蛋取消!”钟意恶声恶气。
“什么?”九苞大怒,“凭什么?”
钟意冷冷道:“凭本堂主心情不好。”
“不要啊!”九苞历来信奉识时务者为俊杰,立即拉着钟意的衣袖,哀求,“我已经好几天没吃到鸡蛋了,鸡会不高兴的,堂主,堂主……又不是我把青谷老人赶走的,鸡蛋是无辜的呀……”
“除非你立即去把他找回来。”
九苞大哭:“……你都找不到,我怎么可能找到?”
“哼!”钟意拂开衣袖,身形一纵,足不沾尘地往绣春堂走去。
九苞眼泪瞬间消失,看着他飘逸的身影,气急败坏地做了个鬼脸,哼哼:“一个老头子而已……搞得跟丢了媳妇一样……这混蛋堂主一定是神经病了!”
钟意回去便关了房门,过了半柱香时间才衣冠楚楚地走出卧房,白衣玉冠,折扇轻摇,仙气缭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