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书房,没有,三楼的洗衣房,阳台,都没有。
到处都是静悄悄的。
这种感觉是很难受的。
他突然有些理解小傻子被他丢在家里时,为什么老是巴巴地盼着他回去吃饭。
那时候他嫌他太粘人,就不准他给自己打电话,凶巴巴地说有要紧事才行。
后来电话就少了。
金主和情人之间,能有什么要紧事呢,后者不过是前者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罢了,可程温不这么以为,他以为阿清是爱着他的,即便思念再浓,也要强迫自己克制着,不能去打扰他的工作。
谎言被戳破的那一刻,他一定很痛吧。
简清回到了楼下客厅的沙发上,双手颓然地捂住头,深吸了口气,开始思考程温最可能去的地方。
几分钟后,他心里有了考量,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倏然起身,大步走向玄关取下挂在墙壁上的厚重棉服,目光触及到旁边那件黑色羊绒大衣的时候,愣了愣。
不久之前,他还因为程温在挂衣服的时候没能拿稳,不小心掉到地上而骂了他,说他笨手笨脚,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小傻子本身就不是特别高,肚子里装着宝宝,身子难免沉重,那时候明明看在眼里的,却也不帮他一下,故意看他出丑。
简清喉结微微鼓动,伸手碰了碰那件衣服,仿佛上面还残留着男人的余温。
等将人找找回来,他就对他好一点。
他想。
墙上的挂钟指向凌晨三点,外面的雪从飞机落地的时候就开始下了,到现在越来越大,气温直逼零下二十度。
简清套上衣服连夜开车出了门,目的地是三百多公里外的一个偏僻小山村。
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没想到几个月后就迎来了第二次。
程温在京城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他最可能的去处就是回老家。
上次他陪他回去看父母的时候,他就说要留在那里。
简清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想到一会儿就能见到那个男人了,心里止不住地高兴,就连长久未眠的疲惫都洗去了不少。
三个多小时的车程,黑色宝马在小巷子外停下的时候,天正蒙蒙亮起来,村子里的人们都起得早,这会儿已经准备出门去工作了。
别家的门都是款式不一的新式防盗门,只有程温家是陈旧褪色的蓝色木门,简清凭着记忆很容易就找到了,迫不及待地过去敲了敲。
没人应。
他们家就这么几间屋子,穷酸得很,想来隔音肯定也不是特别好,没道理听不见啊。
他加重力道又敲了几下,眼前的门没开,隔壁邻居家的门倒是开了,一个莫约五十多岁的老女人探出大半个身子问他,“你找谁啊?”
简清顿了顿,收起平日里不可一世的面孔,露出一个礼貌的笑,“你好,请问程温在家吗?……”
“程温……?”女人皱眉,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哦,你说那个傻子啊,我好些年没见过他了,听说他前段时间回来祭拜过父母,村里有人碰见过他,从那之后就没回来过。”
“……没回来过?”简清愣住了,好似一盆凉水从头浇下,眸子里掠过浓重的失望。
女人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气度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不由好奇道,“你找那傻子干嘛?”
简清听她言语中句句不离傻子,心头平白生出几分火气,皱眉反驳道,“他不是傻子。”
女人‘噗嗤’一声笑了,“他怎么不是傻子?他就是个傻子,从他小时候我们村儿里人就叫他傻子,长到五岁了才学会说话,谁见过?要不是你今天提他的名字,我都要忘了那个傻子叫程温了。”
“他弟弟的名字我倒是清楚,程冉嘛,从小就讨人喜欢,念书的时候就考第一名,听说现在是大明星啦,不像那傻子,走到哪儿都讨人嫌,没人喜欢……”
简清心里骤然一痛,脸色沉了下去,“不准叫他傻子!”
“啧,本来就是,还不让人说。”女人被吼得吓了一跳,脸上的笑顿时退了,压低声音嘀咕了一句,砰得关上了门。
狭长的小巷恢复了安静,远处偶尔传来村民零星的交谈声,简清低头发了会儿呆,落寞地转身。
程温没回来过……那他去哪儿了?
简清回到车上,竭力地趴倒在方向盘上,那股子支撑着他的兴奋和期待褪去后,身上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其实他完全可以等的。
早在英国机场时,他就已经雇佣了国内一所绝对专业的侦探所让他们找人,只要程温还在这个世上,天涯海角他都能将他找到。
可心里那股子不安令他没法儿等。
他那么傻,万一在外面出什么事儿怎么办?
肚子那么大了,随时都可能面临生产这个问题,一不小心就会出人命的。
就算他可以等,程温也等不起,他敢保证,那傻子身上的钱绝对不够他去医院生孩子的。
简清实在太累了,心思逐渐淡去,陷入了昏睡。
他做了一个梦。
那天是程温的生日,他答应了要回家陪他过的,小傻子准备了一桌子的菜,还买了一个精致的小蛋糕。
可是他食言了,回去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
小傻子一见到他就哭了,不像之前那样高高兴兴地迎上来接过他脱下来的衣服,而是站在离他很远的位置,悲伤地看着他,流着泪小声说:
“阿清……你又骗人……”
“我不要喜欢你了……”
简清心里一紧,下意识想要上前去抱他,跟他解释,程温却不愿意,他摇着头往后退了几步,转身就跑。
他慌乱地追上去,画面一转,屋子里的景物陡然变成了小区外面宽大的马路,眼看还有几步就能碰到程温的衣角,一连串刺耳的鸣笛声突然响起,在简清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辆车失去控制般狠狠撞上男人单薄的身体,他整个人飞了起来,又重重落在地上,漂亮的猩红色从男人的脑后和身下快速淌出来。
他像是很痛苦般微微痉挛了一下,随后苍白着脸朝简清笑了,无力而沙哑地开口。
“阿清……”
“再见……”
“程温!!!”简清猛得从方向盘上坐起来,喘着粗气惊恐地瞪着前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假的。
可是太真实了,真实得令人后怕。
脸上有什么东西湿漉漉的……
他用指尖去触了触,才发现是泪。
外面的天已经大亮,雪却没停,路上盖了厚厚的一层。
他抖着手掏出手机,播出陈助理的电话,“陈叔,侦探所那边来消息了吗?”
陈助理被他嘶哑无比的音色吓了一跳,“少爷,你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