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府上做客,却都没能见着本尊。
后来萧炎开门见山地提出要见见程家二公子,当家主母这才隐晦地提起程砚歌出身不好,怕是配不上萧家的掌上明珠,虽然最后人是见了,可程砚歌也礼数周全地表示自己正值准备科考,怕耽误了萧家小姐,谢过了萧家的美意。
萧炎一看,程家二郎这是无意,当家主母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只能回去好生劝自己姑娘,谁知萧家女听完闹了一通,非要萧炎安排他们见上一面,萧炎是个爱女如命的,只能灰溜溜地着人安排。
程砚歌信中略过许多,只简单提了一句萧家女看着柔弱,却是个执着的,后来的信中就再没提过,因为彼时他已经赶赴南临参加科考,没想到回江陵等朝廷文书的功夫此事竟然又掀波澜。
程砚歌没说的是,自打他科举高中之后,说亲的媒婆险些把程家门槛踏破,他本就生得文雅隽秀,待人谦和有礼,如今又状元及第,那些托人上门说媒的人中有不少是原先瞧不上他的,书香门第原本最是讲究出身正统,觉得他是府上侍女所生的庶出,名不正言不顺,加上又是次子,就更不放在眼里。
但若是状元就不同了,纵然从低做起,他将来也能有所为,还有一部分人在背后议论,说这些人目光短浅,程家二公子再年轻有为,南临能人众多,势力更是盘根错节,没有程家做靠山,山高水远,只怕官途艰险。
而程家到底是名门望族,程家家主膝下还有两位嫡出的公子,与其把宝压在一个前途未卜的状元郎身上,倒不如想办法将女儿嫁进程家去才是上策,一时间众说纷纭。
这些世家言论汹涌繁杂,程砚歌都打算独自消化,江夏自小在快意恩仇的东川长大,鲜衣怒马,肆意洒脱,她被江家保护得这样好,他不想让江夏为这些乌烟瘴气的说辞扰了心情。
但江夏确实被扰了,她听见萧家姑娘的时候声量都控制不住走高了,“都拒了怎么还上门说媒呢!不对啊,你走了,万一你们家大夫人招架不住应下了怎么办?”
大夫人就是程家如今的当家主母陆语嫣,程砚歌没有刻意提过她,但江夏本能地不太喜欢,她之前去江陵游玩见到程砚歌的时候,曾偶然见过一面,不过不是当面碰到,江夏想起程夫人趾高气昂自以为尊的模样,心里就一阵不舒服。
程砚歌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笑了,“她不会,虽比不上程家,但萧家在江陵也算是名门,即便我未考中,大夫人也不会让萧家女嫁我,何况如今我要在朝中任职,她更不会让萧家成为我的助力。”
江夏觉得问题有点跑偏了,这些枝节她当然明白,可程砚歌明明知道她想听的不是这些,江夏于此道上向来是个行动派,既然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她拉过程砚歌的手,走出昏暗的巷口,眼里的坚定在光影交错间显得尤其动人,清脆的嗓音让程砚歌想起山涧叮咚流动的清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砚歌,你明明知道的,我从不在意这些,你当我还是懵懂无知的闺阁少女吗,我随阿爹游历江湖的时候遇到过多少危险,千人千面,我见过的叵测心机不会比深宅大院里少,可我从来不怕,我最害怕的是那个为了保护我倒在血泊中的你。”
通信一年之后,江夏回东川的路上时常会在途径江陵的时候溜去找程砚歌,次数多了江挽刃也不再派人护送,摇着头叹女大不中留,随她去了,程砚歌不想让她见到程家人刁难他的场面,会特意在江陵城外十里远的一处枫林等她。
本来一直相安无事,有一次却遭到暗袭,江挽刃行走江湖向来与人为善,但暗中看不惯的人却也多,彼时只是想给他个教训,独自行动的江夏正好撞到了枪口上。
飞来的暗箭很快在人身上划开口子,江夏知道对方并未想伤人性命,可程砚歌被不小心卷进来她却不能忍,他虽会些功夫,到底是个文人,万一伤了握笔的手……
江夏气急,往箭射来的方向扔了两把短刀,远距离攻击不是她所长,方向扔偏却还是将对方割伤了,对方被激怒,最后几下都照着不至于致命的要害去,江夏分神的时候程砚歌替她挡了一箭,正正扎在了左臂。
江夏每每想到这里总要心疼,如果遇到的是下死手的人,她都不敢想后果,“你想护着我,但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是不是也想护着你?”
程砚歌另一只手拢在宽袖中已经紧握成拳,他在克制,也在忍耐,江夏不让他忍耐,将一直避而不谈的那层纸破开了口,一把撕开,“我这辈子非你不嫁!死也要嫁!”
叮咚作响的清泉蜿蜒进泉洞,在万籁俱静的洞中激起阵阵回响,程砚歌失控地抱住她,力道可怖,将人都抱离了地面,把江夏勒得骨头都疼,可她喜欢这种疼,昭示着眼前这个人惯爱藏起来的情意,她会陪着他一起......
江夏眨眨眼,本来抱着人的双手在程砚歌背上着急地拍起来,两人之间的缱绻柔情就这么被一顿拍散了,程砚歌松开人,用眼神质问她,江夏手指了个方向,“我不是眼花吧,那个人......好像先生啊”,旁边还站着一位气宇轩昂的男子,瞧着气韵还是个贵人,谈情没有八卦重要的江大小姐拉过程砚歌,推着人往前走。
陆遥正在和人说着话,一声清脆的先生在背后响起,他转身见到程砚歌和江夏的时候也有些意外,程砚歌瞄了眼先生身边的人,先给先生见礼,江夏难得正经,也乖乖跟着见礼,程砚歌这才抬手转向另一个人,“没想到竟在这儿见到世子。”
那人如今已摆脱了少年时的稚气,那股飞扬跋扈的劲儿已经锻造成了内敛的沉静,五年前在学堂里本就鹤立鸡群,没想到后来的身高蹿得飞快,如今跟前一站,让人凭空生出压迫感,颜色浅淡到几近温和的装束也没能掩住久居高位的气度,“程兄客气了,我在宫中也领着官职,往后份属同僚,如蒙不弃,直呼名字便是。”
两人在程砚歌殿试时已经见过面,对方的变化实在太大,江夏辨认了一会儿,才不确定地说,“小......额,你是柏仲轩!”
很久没有听过这个称呼的柏仲轩弯了眉,“是我,好久不见。”
四人就近进了一间茶楼,先生坐下时向着程砚歌,“你信中说这两日便到,我还想着是今日还是明日。”
陆遥翻开茶杯的指节素净,煮茶的间隙江夏留意到柏仲轩一直专心看着先生动作,她又一心二用地听着他们说话,听到这插了一句,“原来先生一直和砚歌有通信吗?”
陆遥先给江夏递了茶,一边让店小二上些点心,“只是偶有两封罢了,此番砚歌高中是喜事,今夜碰见事出突然,明日先生做东,权当为你接风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