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陆遥暄和的声音在水声流动中响起,“可还有哪些需要备着的?虽在南临办的只是亲友宴,到底是喜事,也不能马虎了”,程砚歌和江夏正煮着水,先生喜欢以茶待客,水汽在壶中翻涌,咕噜咕噜地闹着动静。
江夏自来熟,又素来敬爱先生,难得有些羞赧,尽管已经跟着程砚歌称呼过好些时日,私下开口时还是忍不住紧张,“小舅舅不必挂心,阿爹阿娘早半个月前就送了一堆东西去府上,我都看花了眼,南临的喜服手艺最好,阿娘从东川跑来好几趟,拉着阿爹和小晨给我挑了许久,该备的都备齐了。”
江夏跟着程砚歌来南临不久后就去信东川告知爹娘,说过一阵儿她的意中人要去东川提亲,江家上下被惊了个遍,没想到素来当男儿养的江夏不仅早早开了窍,竟还是认真的。
本来按理这事惊掉了江夏一众师兄弟们的下巴也正常,毕竟他们一直都把江夏当小孩儿看,也从不清楚小师妹还有通信的对象,但江夏的阿娘夏知晓早在闺女频繁通信时就跟江挽刃对过眼神。
江挽刃派徒弟出去查探回来才知道对方是江陵程家的二公子,是个温雅俊秀的读书人,夏知晓摆摆手止住了江挽刃的话头,觉得这事儿没戏。江夏自小好武将胜过文人,一耍刀剑就精神,一见书本就头疼,这会儿年纪尚小看上了程家公子的相貌,图个新鲜,到头来还是得找个打得过她的才能折服,翻过身就准备睡了。
江挽刃一路带着江夏在外跑,觉得闺女三天两头的书信,隔月就溜的动静实在太不寻常,掰过夏知晓的肩,他跟媳妇儿打赌从来没赢过,打算再挣扎挣扎,“晓晓,打个赌怎么样?”
夏知晓转身,挑眉抬了抬下颌,示意怎么个赌法,这种显而易见的便宜不占白不占,江挽刃输怕之后已经许久没提过打赌的事了。
江挽刃张开手掌,“五百两,我赌那位程二公子能抱得美人归”,昏暗中女子的双眼发亮,夏知晓爱财,一听江挽刃上赶着送钱,虽然都是自家的钱,她还是觉得很来劲,一锤定音,“成交!”
于是收到江夏的书信时夏知晓在书房惊叹一句,“不可能,这不可能”,从兜里摸出银票啪一声拍在江挽刃手里,把他志得意满的笑脸挥开,又听卡哒一声,信封里又掉出来一封信,夏知晓颤着手抖开,果然是另一个人的笔迹。
程二公子的字迹清永隽秀,言辞恳切,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清贵的书卷气,不骄不躁,信中的用词是有别于江夏潦草随意的委婉妥帖,交待了同江夏通信以及到南临之后的事宜,并表示七日后会带着江夏回东川提亲,届时会带上聘礼以表诚意。
夏知晓浮躁的心被信中传来的温和逐渐抚平,这孩子看着比闺女稳重多了,怎么就看上了没个定性的江夏呢,人都道岳母看女婿,越看越得意,还没看到人,夏知晓就已经对这个准女婿生出好感。
她眼珠转了一圈,回手又把刚拍出去的银票收回来,“你闺女要成亲,等他们来了这钱一样得给小夏置办嫁妆”,江挽刃笑着应下,他本来也不是为了银票,赢了赌局才重要,江晨正巧踏进书房,自诩如今已是少年要稳重些,闻言抬了眉,“谁要置办嫁妆?”
陆遥净完手坐下,开始煮茶,想起江夏带着爹娘登门造访的场景,眼里都是笑意,“江门主和江夫人肯应下由着你们在南临办亲友宴我倒觉得意外。”
东川江家是武人世家,门下徒弟数逾百人,东川地势险峻,山高谷深,是个易守难攻之地,加之擅造机关器弩,又与朝廷有交易往来,在世家乃至门派中威望极高,爱女婚嫁是大事,最后竟也肯应下,陆遥不免诧异。
江夏闻声却笑得眸光柔软,“阿爹阿娘随意惯了,说是我和砚歌开心就好,我也觉得婚宴本就是自家人的事,不必铺张,他们早把喜糖派出去了,还附上了请柬表示此番嫁女是喜事,但只是简单地办个小宴,谢过了好友前往的好意,届时婚宴过后,回门的时候会再摆酒请好友过去。”
程砚歌也去信江陵说了打算,发了请柬,不知届时会有谁过来,纵然程砚歌不受宠早就不是秘密,但程家到底是大户,门面总归还是要撑着的,所以人还没确定由谁来,该到的礼却到了不少。
程二公子都妥贴收着,却不打算用,他成亲与程家其实没有多大关系,毕竟来了南临之后他并没有打算回去,此事上程砚歌和陆遥心照不宣。
陆遥将茶递到江夏和程砚歌跟前,知道他们打算宴请的除了家人就只请几位故友,又问一声,“请柬可都送出去了?” 程砚歌接过话,“都已送出了,灵山远了些,过几日也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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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
锵,利剑碰到一处发出嘶鸣,长安被力道震得往后退了一步,又追上去,师叔陪着练过几回,宁致远既应了陪练,就绝不含糊,挑着最刁钻的角度进攻,不过半月有余,长安从最开始被逼得节节败退,到如今已能招架十来招,剑术进益快得今日对战的裴然有些刮目。
裴然毕竟多学了几年,天资又高,在最初的十几招过后就占了上风,最后执剑往长安刺去的时候胜负已分,但他昨夜喝了酒,不知怎的在该收尾的位置手有些不稳。
长安提着剑往后退,准备抬剑格挡,在裴然的剑险些划破肩头的时候,又是锵一声,裴然的剑被另一柄剑挑开,一只手按在长安背后扶稳他,长安闻到了房中弥漫不去的青草香。
侧首望去,果然见到师叔提着剑,宁致远也不看他,后背的手也没收,对着裴然的方向,“近来可是疏于练剑,平日里对阵你都是点到即止,今日怎么没在关节处收手?”
听着语气和平日的师叔没什么两样,但长安知道宁致远有些不悦,裴然拔起脱手的剑收回鞘中,垂着眸认错,“今日是我恍神,没有下回,抱歉。”
长安知道这话是对着自己说的,脸皮扯动了一下,让自己显得温和些,“是我学艺不精,师兄莫要往心里去,瞧着师兄也乏了,今日就到这儿吧,回去好歇”,裴然点头,向宁致远见礼之后便走了。
按在背上的手宽大又暖和,长安见师叔一身劲装就知道是要下山去了,昨夜没提起,应当是今早才收到的,想到今夜榻边无人,夜又凉,长安被宁致远按着后背往前走,轻声问,“师叔这回要去多久?”
宁致远收了薄怒,恢复调笑,“人还没走呢,这就想师叔了?” 这次委托紧急,距离又远,想到这宁致远又拧了眉,“十日左右,我尽快赶回来。”
背后的手垂下又拉过长安的手暖着,长安的手脚冰凉,如今天渐冷了,屋里又不喜欢生暖炉,夜里都是宁致远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