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西侧小院,王氏吃完药便歇下了,云舒也实现诺言,当真和红鸾学起女红来,以前她不是不会绣花,只是比较粗糙,现在静下心来,倒也有几分架势,绣工是熟能生巧的活,没个几年也看不出水平,老太太今日问起,感觉还挺丢人的,没想到她连八妹妹、九妹妹都不如了。
时间一晃而过,云舒母子几人依旧关起门来过日子,除了日日请安,几乎足不出户,三娘在云舒那碰了几个软钉子后也就不再挑拨,现在任谁都知道,六姑娘是个不好欺负的,并不是说她有多厉害,而是她每每不接话茬,让人憋一肚子火却没处发,也就懒得理会了。
王氏依旧当透明人,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有些不岔,经过云舒开导后也就想开了,透明人也有透明人的好处,就当听书看戏了,反正没人在意她。也不会把是非说到她身上。不痛不痒几句酸话,挡回去就是了,一律不接招,只端定在坐,愣是显得有几分高深莫测,殊不知,就是因为她此种行为,硬是让各房主子,丫头婆子们高看了她一眼,每日里喜气洋洋,继续保持,就连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心情宽了,精神自然也就好了,加上云舒的调理,脸色也多出了一些红润来。
柏哥儿除了上学,就缠着云舒问东问西,云舒也很有耐心,每日上午做女红,下午习医,晚上就教导他,只是可惜佛堂后的训练场早被收拾干净,不能畅快的对打。
天色渐暗,淡淡的烛光微微晃动,映照得云舒脸颊忽明忽暗。
“姐姐为什么会兵法?”云柏歪着脑袋问,姐姐教他的东西,就连夫子都不懂呢。
云舒默,上课学的,可这能说出口吗?幸好这里的世界和以前差不多,只是隋后出现了分支,李渊因几个儿子内斗,李世民死于乱箭之中,失去了大半江山,被幽州罗艺占了便宜,建立了襄朝。
顾氏祖上就是随着罗艺打江山的亲信,被开国皇帝封了靖海侯世袭罔替,如今已有四代,其余还有忠勇侯、镇北侯、闽南侯,以及齐国公、宁国公、楚国公、荣国公,四公四侯想当年好不风光,现在除了那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镇北侯、宁国公、楚国公,在朝中还有人身处要职之外,其余几家,早就凋零,除了爵位,最大的官儿也没超过四品,老太太就是出自闽南侯府,女儿也嫁进了齐国公府,外孙女是当今圣上第三子的正妃,无论怎么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百年氏族怎么样看起来也比外界光鲜。
“书上看的,能不能融会贯通,还要看你自己的体悟。”云舒打了个马虎眼。轻轻挑了挑台前烛火,让室内更加明亮点。
云柏的心思果然被转开:“姐姐放心,三十六计我已经学完了,夫子都不会呢。swisen.”
云舒一口茶水呛了出来,觉得这孩子还是太实在了,沉下了脸问:“你问先生了?”
云柏小脸一慌,急急摆了摆手说:“没有,我只是随意提了提兵书,夫子就满脸鄙视说什么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让我没事多看看庄子、论语,别学一些莽夫舞刀弄枪。”
云舒莞尔,摸了摸云柏脑袋,难怪他总不愿去家学,还当是风气不好,却原来是先生太过酸腐,现在的大家子弟,哪个不会跑马射箭玩上两招,他们府里还真请了个极品。好好的学生都要被教成书呆子了。
想了想,云舒笑道:“大家都知你身子不好,偶尔不去上学也能体量。”
云柏眼珠子转了转,笑眯眯点了点头,满脸讨好地看向她:“娘那边”
“我会帮你说的。”云舒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弟弟脑袋,接着又叮嘱道:“功课也不能那下,不懂的就来问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要时时记住这个道理,在不能自保以前,不要让人知道你在学习武艺和兵法。”
云柏受教地作了一揖:“姐姐教训的是,弟弟记住了。”
云舒白了他一眼,心中暗想,是不是要把厚黑学默出来也给他学习一下,否则太老实了可怎么办,娘和她还指望着这小子出息了给她们当靠山呢。
心动不如行动,云舒说做就做,打发弟弟回去休息以后,就吩咐丫鬟笔墨伺候,就算日后云柏问起,也只说自己从别个书中总结的经验就好,料想他也不会有太多疑惑。
次日一早起来,云舒眼脸下就挂了两个黑眼圈,精致的小脸上颇见疲色,进来伺候的紫嫣吓了一跳,一边拿着巾子帮她擦脸,一边抱怨道:“都让小姐别写了,就是不听,看吧,黑眼圈都出来了,待会太太要是知道了,还不定怎样责怪呢。”
“好紫嫣,你就别说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云舒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懒洋洋地说道。
紫嫣也不理会,只瞪了她一眼,继续服侍她穿衣鞋袜。
云舒双眼迷蒙没精打采,小脸皱成了一团,她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写着写着就忘了时间,想到云柏拿到书时的开心,就觉得无论怎样辛苦都值得,一转眼就写到大半夜了。
紫嫣虽说抱怨,手上的动作却不慢,挑了件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帮她换上,又在眼底擦了些粉,青丝挽了个双髻,额前流苏下横斜过一个小辫,点缀上一些梨粉色小碎繁花,一番装饰完毕,整个人看起来就精神不少。
“还是紫嫣手巧,将来一定给你找个好婆家。”云舒对着镜子照了照,笑眯眯地赞道。
“小姐,这哪是姑娘家说的话。”紫嫣气急败坏,面红耳赤地跺了跺脚,此时她哪还顾得上生气,羞得只想找个地洞躲进去。
“我去端水。”扔下一句话就跑了出去。
抱琴、知书捂嘴偷笑。她们现在也习惯六娘的生活起居了,比刚来西侧小院时水灵不少,王氏也赞云舒挑人,明明一个呆板,一个怯弱的丫头,怎么就变成,一个勤快,一个细心了。抱琴勤快是家生子,比云舒大两岁,老子娘都在庄子上做事,知书则是从外面签了死契买进来的,今年才九岁,略识得几个字,先前一直在厨房干粗活,能被云舒选上,也算是她的运气。
梳洗完毕,云舒就起身去正房向王氏请安,还没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怒骂。
“姐姐来了,快帮我跟娘亲说说。”云柏捂着脑袋跑上前,想必刚刚是被王氏教训了。
除了红鸾、碧玉,其他丫头们都自觉退下。
云舒眉眼含笑,盈盈拜下,给王氏请完安,才瞥了弟弟一眼说:“你又惹娘不开心了?”
“才没有,姐姐昨儿答应的,我不去家学了。”云柏急急说道,王氏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只觉得儿子不争气:“你不上学,将来哪会有出息,现在学里请的这位先生当年还中过举人,你给我说说他哪儿不好了,小小年纪,竟不知尊师重道,求你姐姐也没用,乖乖给我上学去”
见云柏急得涨红了脸,却不知如何是好,云舒摇了摇头轻笑着打趣:“怎么?不去上学,是打算同我们一起给老太太请安吗?”
云柏满脸纠结苦着个脸,只可怜兮兮看着云舒,给老太太请安和去家学一样痛苦。大大的眼眸水汪汪的,似乎有些委屈。
云舒微微一笑适可而止,也不再逗弄他,转头看向王氏,并没有劝说什么,只淡淡道:“柏哥儿身子刚好一点,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免得被别人惦记。”
王氏心中一紧,恍然大悟,日日去家学不就等于告诉他人柏哥儿已经痊愈了吗?当即也就不再反对了,只让云柏自己用心温习。
看着弟弟满是崇拜的小脸,云舒略微失笑,柔声道:“记得别让人看见你在外面跑,免得被说闲话。”
“姐姐放心。”云柏闪亮着眼睛,举起小手信誓旦旦地保证:“前几日我还和四哥偷出去玩呢,都没人发现。”
云舒脸梢一冷。王氏刚歇下的火气又冒了上来,音量也情不自禁提高了三分:“什么?你和他偷出去玩儿。”
云柏捂住嘴巴,俩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王氏皱着眉头怒道:“你和他什么时候走到一起了,不仅学会逃学,还学会撒谎,如果今儿不是说漏了嘴,你还打算瞒我到何时。”
“娘,我错了,四哥人其实挺不错的。”云柏哭丧着脸哀求,发现姐姐对他求救的目光不予理会,更觉得悲催。
“说你错在哪了?”云舒斥道。
“不该撒谎,不该逃学,不该和四哥一起,不该姐姐,我错了。”
云舒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你当我教你是为了什么?学了那么多道理,竟然连撒谎都不会。”
王氏一愣,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劲儿,云舒这是在教训柏哥儿吗?
云柏默然,他本来不觉得有错,此时听云舒责骂,他也觉得自己欠抽了。
“既然要说谎,就不能留首尾,如果不会圆话,便不要撒谎,没的被人看笑话,还落个无耻的名声,最重要的是,既然可以溜出府,为什么不同我说,明知道我的医书已经看完了,丫头们又大字不识,出去了也不知道买什么,否则的话,娘的病哪会拖到现在才医治,”云舒越说越来气,云柏觉得自己真相了,难怪姐姐如此生气,症结原来在这里。
王氏、红鸾、碧玉纷纷受教,说谎其实也是一门学问。
眼见天色不早,云舒看向王氏,娇声道:“娘,今儿我不去请安了,弟弟病了,需要照顾。”
王氏愣愣的,点了点头,早已不知道如何反映,只觉得这个女儿聪慧至极。
云柏张口结舌,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吗?他明明站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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